解决了苦主在魂魄归体后想睡觉的问题,范昱得了闲,又再转头看向谢曲,不紧不慢地问道:“说啊,他的腰很细么?”谢曲:“……”闻言,谢曲摸了摸自己被竹子刮了道小口的鼻尖,无言问苍天。“问你话呢,现在你松手了,他睡着了么?”“……没。”“所以你刚才是故意抱他那么久的么”“我不是……”“我还不知道你?你那手不比脑子快?”“……”谢曲被问得有点想哭,心说我真没有啊,我这不是没想到嘛,小昱儿你如果不信,大不了,下回我直接折个没手的纸人用?但他最终没敢把这句为自己辩驳的话真说出来。一个是因为有“苦主”在场,他不好说什么纸人之类的怪东西吓到人家——虽说这苦主已经快被他俩吓死了。另一个是因为现在范昱的脸色很臭,满脸都写着“我就静静看着你往下编”。事情紧急,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谢曲才会想起崔钰曾经苦口婆心地教导过他:男人嘛,沉默是金。所以谢曲理所当然地沉默了。不光沉默,还要自觉和“苦主”拉开距离,一溜小跑到范昱身边,假装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于是问话的人就从谢曲变成了范昱,心平气和也变成了威逼利诱,眨眼间,苦主得到的待遇便直线下降。范昱想问的问题很简单,只有两个:姓甚名谁,为什么会进到这个幻境里来,还被山野妖精抽掉魂魄。范昱问话不比谢曲徐徐图之,向来简单粗暴,想来一个小小凡人又怎么招架得住?不多时便全交代了。…原来这人姓华名绍之,原本当真不是个农夫。据说这华邵之本来和程齐一样,是个酷爱写精怪故事的话本先生,平时最爱干的,便是跑到一些所谓的凶煞之地找素材,结果找着找着,就找到了这片竹林里。那是在大约三年前,他听说这片林子里藏着猫腻,夜里常有人哭,便不知天高地厚的赶来查看,结果刚进来就遇见了鬼打墙,被迫在一个地方转圈。转久了就会累。那天天很热,华绍之在这个林子里转了一天都没转出去,实在焦躁,脑子里更是嗡嗡响着乱成一团,心说不好了,自己这回是碰上真的了。人在恐惧时往往很想发泄,所以那天,华绍之没忍住,一拳重重砸上了身旁的翠竹。结果就是这一拳砸坏了。片刻后,在华绍之不敢相信的瞪视下,那竹竿竟被他砸得凹陷下去,流了血,触感很有点像人的皮肉。再然后他就被那竹子给吊了起来,期间,他记着自己隐约嗅到了一股甜腻香味,并在这股让他感到很安心的香味里,沉沉睡了过去。他就此陷入了一场大梦。在梦中,他从这片竹林里走了出去,回了家,新写的话本也是大卖。他赚了很多的银子,娶了妻,有了一个很出息的儿子,一直平平安安的活到了四十几岁,名利双收。换言之,如果不是今天这场意外,让他的魂魄得以重新回到肉身之中,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梦,他以为他是真的已经从这里走出去了。但梦就是梦,永远也变不成真的。先前华绍之身在梦中,尚且可以对梦中的所有诡异之处,睁只眼闭只眼,权当看不见。可他如今梦醒了,重新睁眼看到现世,他就忽然又想起了很多。他想起当他还在梦中时,总会恍惚觉得自己是变成了一棵翠竹,长得很高,每天都站在大太阳底下伸展着肩背。他还想起,他那时似乎还总在梦里做梦,梦见自己的一个儿子莫名奇妙变成了一对儿女,美貌妻子也变成一个暴脾气的麻子脸。他还梦见他家养了只鸳鸯眼的猫,白毛的,样子很漂亮,每天夜里都会趁他睡着时,偷偷溜出门去抓老鼠,然后再把抓到的老鼠,悄无声息丢进他家的饭锅里。当然了,抓老鼠这事,其实是他在某次起夜喝水时看到的,他当时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掀了锅盖,却见那锅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死老鼠,只有半锅泡了水的剩饭。…作者有话要说:更新tat报恩这片竹林实际上是个拘魂阵,每一颗竹子的栽种位置,都有讲究。这一点,谢曲在华绍之把故事讲到一半时,便意识到了。为什么竹林外的结界只拦身怀灵力之人,却不拦凡人?那是因为只有凡人进了这林子,魂魄才能被拘住,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否则就会像他和范昱这样,不仅拘不住魂,还会破坏阵法。“如今看来,之前你我嗅到的那点甜腻香味,恐怕就是安眠用的。”半晌,谢曲从华绍之的讲述中,摘出几条最重要的信息来,斟酌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