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栖梧心慌意乱,脑海里思绪乱成一锅浆糊。他整个急喘,沉重压抑的让他难以消解,他颤颤的望着京坤,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孔。那时,闫帝站在自己面前,眼里一片空洞,看似目中无人。闫帝说你声音听起来很耳熟,耳熟?!为什么是耳熟?所有的迹象指向着一个结果,一个让栖梧承受不住的结果。他看不见!闫帝看不见,从那场全家覆灭的祸事里开始他就看不见?!他站在自己面前,其实他看不见,也认不出来。对着他那已经沙哑的声音说,你很耳熟?!栖梧整个心像是滞在半空,没有一点落到实处,只有一片茫然惊恐。他慌了,栖梧真的慌了。京坤看着那惊魂不定的人,不知为何他是如此反应,但是夜色已经暗了,只得支起篝火。安抚栖梧下来,哄着他靠着自己的肩膀上睡着。那一脸沉痛难以自抑的人,神情异常崩溃的靠着那健硕坚硬的臂膀上,昏昏沉沉的靠着那温暖的人,映着那温暖而忽明忽暗的火光,那火声偶尔一个毕啵炸开火花。在那昏暗黄光里,栖梧朦朦胧胧的入了睡。梦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时,栖梧刚被鸿昊魔尊废了修为,挑了手脚筋,送到了闫帝宫里。才一天,闫帝便急匆匆的要见他。那没有焦距而漠然的眼睛里,多了许多的打量。栖梧当时,带着满腔的怒意,带着人生又被毁掉的愤懑,全部归责到了他的身上。在那辉煌的宫殿里,底下是白玉灵石,座椅珠帘柱子尽是金玉所造,尽显奢靡。在那让人看得晃眼的炫目之下,映着那张交织痛苦,鄙夷不屑,仇恨,满是疤痕的脸。哪怕手筋被挑,无法施力,也仍旧握紧了拳,瞪直了眼,直狠狠的看着那头戴金冠,满脸冷峻,身穿玄青色金边的长袍,满是气势的走来,俨然帝王之威。那高大的人,走近他身边,满眼空洞,只拿出琴,轻声对着栖梧说道。“你会弹琴吗?”栖梧冷冷的挑起一个弧度,满是咒怨的望着他。只觉得闫帝是在侮辱自己,自己手筋已断,如何弹,他身边有司华年,那般琴艺无双,叫他如何弹?侮辱人也不用这样吧!栖梧用尽了力气,狠狠的将那琴打翻在地,那古朴的琴落在那玉石之上,晃铛几个响声,整个回响在空寂的宫殿里。闫帝也不恼,只是眼神漠然,面无表情的捡起那琴,动作看上去缓而慢,不带一点威压。只是一脸恳切,十分无助的望着栖梧,垂了下眼睛,仿佛软着声音道。“你会弹琴吗?”栖梧忍不无可忍,满脸凶横的望着他,又重重的将那琴砸下,带着怒不可揭的语气高声骂道。“我不会!你要听琴,叫你别的人来,别找我!”闫帝脸黯然下来,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捡起那琴,眼里异常茫然失措,小声喃喃道。“你不会吗?难道不是你吗?我又找错人了吗?”随后,两人不欢而散,再没见过。梦境戛然而止,栖梧像窒息了一样醒来,狠狠的吞食着空气,满眼皆是破碎的恍然若失。他睡梦里惊出一身冷汗,仿佛灵魂出窍一样,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哪怕身边篝火未散,已经觉得冰寒刺骨。闫帝这是干什么?他做了什么,他在找谁?一个瞎子,在找什么人,一个会弹琴的人,一个不是司华年但会弹琴的人。找一个声音与他很像的人,那是谁?那种窒息而冰冷的感觉如潮水般漫上心头,汹涌的拍打着他的思绪。栖梧喉头一紧,苦涩的说不出话来。他眼底一片苍凉,整个身体软了下去。闫帝握着那月华之镜,一直不撒手,他一个瞎子,又没有法决,根本用不了,他当时也没有极欲之眼,连光亮都看不见!他还要抱着那镜子做什么?他在找什么东西?他在找什么人?一个瞎子,要怎么找人?得找了多久,得失望了多少次?栖梧满脸苦笑,为何这般作弄?命运戏耍起人,怎么半点不留情?他浑身冰凉,脸上早已斑驳一片,眼前满是雾意里。仿佛又是那人初见,他为了争夺自己,大打出手,栖梧弹琴抚奏给他听,随后便是共赴了那巫山云雨。在之后,又是那个人话语响在耳边。“你等我,我退了亲,便来找你。”那时那人眼里有灼灼的火光,那般坚定不移,那般朴实的承诺。那话语多么温柔,多么的体贴,那样殷切的嘱咐等他,生怕不等。原来他有找,原来他一直在找,可他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