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臣微微蹙起眉头,脑海中浮现出秋庭桉临走前所说的话,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你往昔遭受诸般苦难,如今众人皆一心想要补偿于你,可你执意将这些好意,通通推拒在外。”
“这般作为,难道就觉得世间万事皆公平了吗?
“你一味地不接受、拒绝,甚至处处回避,这于你而言,究竟能换来什么?”
“又对你自身有何益处?”
“诚然,你曾历经无数委屈,可扪心自问,季昌宁,你可曾真正向我们敞开心扉?!”
“当初,老夫也曾问及你师爷那两个孩子之事,你又是如何回应的?”
“你说,对!就是你所杀!”
“后来,老夫曾对你言明,这太子之位太过劳心费神,不如就此放下,师父自会护得你们周全。”
“等所有事情结束,师父便带着你们去追寻心中所念之事,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你呢?铁了心非要去争那劳什子太子之位!”
“还有政儿之事,分明是你拼尽全力保下了他,可你为何缄口不言,致使他对你怀恨了整整十年。”
“你当时若将真相告知于他,以政儿那至纯至善的性子,他又怎会如此怨恨于你?”
“老夫实在是难以解,你所行的每一件事,明明皆可向师门众人坦诚相告,可你为何偏偏选择避而不谈?”
“你若能放下心中的执拗,将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讲出来,又会是怎样一番局面?!”
裴书臣说完,缓缓地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桌旁,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茶水苦涩,恰似他此刻心中的滋味。
季昌宁愣愣地站着,双拳紧紧握住,裴书臣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巨石一般,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口。
说出来……就会有人信吗?
就如同时序政当时那般,他们明明那样好,可当他知道,时家之事,他下意识还是怨恨自己。
说他不信师门,可师门又给了他多少信任?
许久,他方才开口,声音有些轻微颤抖:“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搞得又像老夫苛责你一样。”
“你从未信过师门!”
裴书臣心中暗忖,此刻唯有狠下心来逼他一逼,方能让他彻底敞开心扉。
“老夫就问你一句话,如果老夫是绪离,你还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里么?”
这么多年了,程绪离当年突然之间,无缘无故杳无音讯,一直都是季昌宁心中的一道坎。
程绪离生性洒脱不羁,灿烂的笑容似能驱散世间一切阴霾,且他待人接物温文尔雅、谦逊有礼,与季昌宁最为亲近。
二人虽年龄悬殊,却情同莫逆,犹如一对忘年挚友。
但凡闲暇时分,两人总是相伴相随,如影随形,几无分离之日。
怎奈命运无常,季昌宁最终被先帝托付于裴书臣。
起初,在前七年里,裴书臣与季昌宁仿若两条异面直线,各自安好,互无交集,彼此之间甚少往来互动。
而程绪离才是他实际的师父,只要有时间,就会来陪陪季昌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