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并未留意身后的阴暗,沐浴着日光疾步出了太极门。
她从太极门一路快步出了承天门,却未穿过天街往西回家,而是由承天门往东,一路欢欣雀跃地直奔延喜门而去。
约莫欣赏了一刻延喜门外的秋景,前来参加唱名赐第的官员也已散去,凌月才见那个清瘦颀长的身影缓缓走出延喜门外。
候在延喜门外的护卫统领见江风之出来,连忙抱着暖炉迎上前去。
江风之接过暖炉,却并未立即随着护卫上车,而是隔着纷纷落金,朝着凌月候立的方向望来。
四目相望的刹那,时光恍如隔世般缓缓拉长。
凌月眸光跃动,自银杏树后探出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凌月见过珏王殿下!”
片片金黄在她身侧纷扬飘舞,映衬着她毫不设防的明媚笑意。
与凌月的雀跃明快截然不同,江风之眸色清寒,如画的面容比寒冬的严霜还要苍白。
他轻声道:“不必多礼。”
可凌月并未立即起身,而是双手将武状元所受御赐高高捧上,郑重地拜了一拜,目光灼灼地凝望着他的眼眸。
“殿下,凌月做到了。”
六年前凌月被江风之救下,送到凌宅收养之时,他将自己于雪夜中破敌的银剑赠与了凌月。
彼时养母秦燕抚着她的头说,一军之中唯有将军才能佩剑,这柄银剑,便是珏王殿下对她的期许。
凌月手足无措地接下了那柄华美无匹的宝剑,随后追出门去,在江风之回京的马车前怯生生喊住了他。
风雪塞途,映照着她眼中的茫茫。
“殿下,女子……真的能入朝为将吗?”
片刻静默之后,她见江风之回望着她的眼睛,星眸耀光,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
“会的。”
这六年来两千多个漫漫日夜,凌月拼了命地读书习武,为的就是那个有朝一日。
当恩科新制的消息传来,凌月知道,珏王履行了他的承诺。
因此,决意应考武举时她便立下誓言,无论今后要承受多少流言蜚语,她都一定要拼尽全力实现自己的夙愿。
以及,回应六年前的那份期许。
而此时此刻,凌月终于拨云见日,跃过巍巍龙门来到了他的面前。
她告诉他,她亦没有让他失望。
无言对视良久,江风之如雪空寂的目光染上些许往昔的温融,他将暖炉交给身旁护卫,迈步上前,俯身将凌月虚扶了起来。
“你做得很好。”
凌月垂眸看向他虚托在自己身侧的手掌,修长五指雪白肌,分明的骨节昭示着主人非同寻常的消瘦。
她心有戚然地收回目光,暗道珏王素来心细,或许是出于男女之别才未直接触碰她的手臂。
她缓缓起身,却忽然听得几声极力压抑的轻咳。
凌月心头一紧,见身后护卫正欲捧上暖炉。
她鬼使神差地先其一步,握住了江风之骨节分明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