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觉得行凶杀人的小姑娘情有可原,真要是穷凶极恶之辈不会连砍十几刀都没把人砍死,阿云要杀韦大应该就是接受不了嫁给老光棍。
案子简单清楚,犯人供认不讳,除了许大人,绝大部分官员都会和县衙一样说阿云是谋杀亲夫。
世道对女子不公平,从古至今一直到後世都没变过,没有人会在乎阿云为什麽嫁给韦大,他们只在乎韦大和阿云是夫妻,即便这对夫妻的年龄差了三四十岁。
夫杀妻是家事,只要妻子的家人不去闹,夫家很容易就能找到借口将事情遮掩过去。
妻杀夫是十恶不赦的恶逆之罪,不管妻子在动手之前遭受过怎样的虐待,只要她提刀杀害丈夫,最後等着她的都是斩刑。
斩刑,死刑中的极刑,在民间的威慑程度仅次于淩迟。
唉,难办。
知州大人和通判大人心里都沉甸甸的,不知道案卷送到京城会得到什麽样的答复,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又会是什麽看法。
但凡韦大真的被杀他们都不会这麽发愁,杀人肯定要偿命,现在韦大只被砍掉一根手指头,谋杀案并没有发生,就这麽判阿云死刑未免过于严苛。
慈悲之心不能少,他们得合理合法的保住阿云的性命。
苏通判和许知州在书房里讨论了半晌,案子本身没什麽问题,问题是如何定罪,讨论了半晌什麽都没有讨论出来,直到傍晚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也没能轻松下来。
天气越来越冷,冷到连内力深厚的江湖高手都不乐意出门挨冻。
白玉堂最近热衷于窝在房间看话本,他和沈仲元不一样,老沈和小小苏大人一样都要去衙门点卯,他连点卯都不用,俸禄还比州衙所有官都高。
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官生。
苏大人出门时开开心心回来时唉声叹气,吓的白五爷连话本都看不下去了,“马上就要封印,又出什麽事儿了?”
不是他对苏大人不放心,而是苏大人实在没法让他放心。
他们最近没往外跑,难不成是来自京城的发难?
“不是来自京城的发难。”路上已经听完案子来龙去脉的小诸葛低叹一声,“是要朝京城发难。”
苏景殊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我有预感,案子送到京城可能要吵翻天。”
前不久官家还借小金大腿写信机会让他消停几天好过年,结果可好,年还没过就出了新案。
登州以前有那麽多案子吗?是不是他和登州八字相冲?水土不服?流年不利?
天呐,这日子可怎麽过啊?
白五爷越听越懵,这都什麽跟什麽?
“什麽叫要朝京城发难?你们准备造反?”
“不是造反,是出了个谋杀的案子。”苏景殊又叹了一口气,“谋杀未遂,比造反还难办。”
真要是造反反而好办,登州的禁军正愁没机会立功,他们巴不得有个山头给他们清剿。
因为程元李坤的事儿,登州禁军的指挥已经换了一遍,新上任的指挥使、团练使、都监、统制们到登州後全都清正廉明体恤下属,别说贪污受贿克扣军饷了,连私底下的酒宴都不敢多喝酒。
前车之鉴後事之师,他们还没嚣张到登州官场刚被清理过就在这儿惹是生非。
许知州和苏通判哪个都不好惹,前一波鸡死的很惨,他们可不想当儆猴的下一波鸡。
白玉堂将翻出来的话本收好,准备听他们讲到底是个怎麽难办的杀人未遂。
杀人案很好判,杀人偿命,杀人未遂也很好判,按照律法该怎麽判就怎麽判,有什麽难办的?
杀人的人难办?还是被杀的人难办?
人不是没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