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平之早听说过一些作弊之法,多是小抄、押题、背题,也猜到还有更深的门路,但他那时候想的是贿赂买题。没这么复杂。
季明烛翻开那本蝇字《春秋》,没两页就眼睛疼,把书放到书包里,经过盛大先提醒,转而放到怀里。这样他回家脱衣裳后,能一并拿出来,免得忘记了。
谢岩也看了看《孟子》。他写不了这么小的字,没耐心。
他平时写字很快,快就潦草,干不来这细活。
乌平之说:“刚忘了问程文闱墨了,我待会儿去买一份。”
程文闱墨是科举考试后,取录考生的试卷合集。
这些东西曾售卖过,后来禁止了。因为很多书生专看这个,为了考试而研究,不读经史,也不看注疏,荒废了学业。
他们现在想买,很难买到,平常都是各处求一求。
谢岩告诉他一个可悲的事实:“这也是假的。”
还是崔伯伯告诉他的。读书人的钱就是这么好骗,弄个名头,翻开有一两篇好文章,余下都是四处拼凑的文章,乍一看挺好的,细看却经不起推敲。好是好,却没有极好,不足以千里挑一。
乌平之重重叹气,“哎!”
季明烛问谢岩:“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谢岩说是崔老先生说的。
盛大先和季明烛对视一眼,都欲言又止的,想说不敢说。
谢岩笑道:“没事,他说的话,我不会全听,我会想想的。”
就像先生教他文章,他不会全然听先生的想法,他也有想法。取长补短而已。
他还常跟崔老先生辩论,能说服他的,他才会听。
阅读量在那里,是不是诡辩,他自有判断。
乌平之看他们脸色,问这个崔老先生是谁。
季明烛跟他解释:“是府学藏书阁的老先生,烂棋篓子一个,刚来的时候骗了很多人,大家都以为他特别厉害,陪他下棋换点评,后来发现他点评的东西都挺怪的,和先生们说的不大一样。若是听了,连着好一阵都不会写文章,无处落笔,处处是错。”
乌平之又看向谢岩,谢岩点头:“是这样,你记得吗?我有一次从府学回家,特别茫然,那阵子成天想东想西,书没看多少,文章也没写几篇,想通了就好了。”
季明烛和盛大先都好奇,想知道他是怎么想通的。
谢岩说起笨办法,他一个题目写好几篇文章,每一篇文章立意不同,有的照着心意写,有的照着模版写,还有些圆滑着写,也能谄媚着写,更能激烈的写、怀柔的写。
他们表情都呆滞了。心想,谢岩这样的心性,真是适合读书啊。他们还是太急功近利了。
谢岩说:“我刚开始尝试的时候,一个题目只能写一两篇。读书这么多年,很多题目都写很多遍了,初读经史时,和读书几年后,碰见同一个题目,心境不同,阅历不同,学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我短时间里没有大进步,这样逼着自己去写,也写不出来。那是去年的事了,现在快一年了,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看见题目,我就知道它合适什么样的立意。立意不同,文章的感情也不同,写法自然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