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闻您做事雷厉风行,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牛博挤出笑容。朝廷一直传闻,国师怕麻烦,一般给他造成麻烦的人,都是直接杀掉。哪怕是间接麻烦。牛博想过,国师会杀赵大嘴,但没想到,在场的目击百姓,近百人,竟也无一幸免。太极端了!牛博无能为力。连陛下都要对国师恭恭敬敬,礼让三分。牛博一个小小的钦差,又能做得了什么?“这么多脑袋,也够你随便炼颗滋补丹药的吧?昨晚消耗颇多,你现在炼制一颗,给我补补身子。”烧伤男并非命令式的语气,可话里话外又全是命令。牛博拱手,“是。”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只是,能否容我先对赵大嘴之死,做些布置?”烧伤男眉头一皱,“赵大嘴是谁?”牛博额头浮现青筋,“您刚才指的那颗。”烧伤男神色明了,“他啊,是得布置一下,你去做吧。”牛博出门,命令手下人将赵大嘴的死宣扬出去,就说是自缢而亡。随后深深看了一眼张生屋子的方向,返回屋内,开炉炼丹。很快,赵大嘴畏罪而死的消息传开。张生得知消息时,神色一阵恍惚。虽说早有预料,可当赵大嘴真的死了时,心中翻涌的复杂心绪,难以言表。恍惚间,仿佛又想起在南云县的日子。每次张生去衙门,赵大嘴都会站在院内,阴沉着脸,告诉他又死人了,去后院验尸。物是人非事事休。以后,或许还会有人早早等在衙门院内,告诉张生,有尸体等着他验。但这个人,再也不会是赵大嘴。张生起身,离开房间。门外,高展等候许久。“牛大人说过,您会出来去见赵县令,让我给你带路。”“辛苦了。”张生客客气气,反倒令高展心中诧异。他能感觉到,张生的身上,散发着极为恐怖的阴郁。赵大嘴被关押在知府大牢。一路上,张生路过不少人家。他发现这些人家里,挂起白布,却无人治丧。来往的人,白布遮住口鼻,行色匆匆。“这些人家怎么了?”张生疑惑问道,心里隐隐不安。高展解释道:“家中有人疫病而死。”“是真的疫病?”“这……您可以亲自进去瞧瞧。”可以进去?那便不是疫病。张生心中的不安,又增加了几分。他随便进入一座人家,负责处理后事的,全是脸熟的巡天卫。如今张生被牛博认定为自己人,巡天卫自然也是客客气气,打开棺材。棺材内。一具无头尸体,血淋淋躺在里面。没有头颅,无法分辨容貌。但从衣服上看……似乎与白天、目睹赵大嘴伸冤的百姓里的某一个,能够对应的上。张生猛然抬头,看向高展。高展点了点头,“但不是牛大人做的,也不是牛大人的意愿。”不是牛博的意愿?那就只能是……国师?张生并未再多言,转身离去。知府衙门。张生进门之时,知府连忙解开脸上的白布,上前迎接。“参见少主。”“高……高护卫?”“您也在?”知府吓得瑟瑟发抖。不仅是因为两人的身份,更因为外面的“疫病”。显然,就连知府这样的级别,都不清楚究竟疫病的真相。如今的知府大牢,全由巡天卫把守。知府大人没资格进入,将二人带到大牢外后,只能老老实实在门口等待。大牢内。赵大嘴的尸体,躺在地上,身上盖着白布。张生掀开白布。脖子上的断口,结了大片干涸的血痂。四肢扭曲变形,死前被人拧断骨头。高展说道:“护卫发现他的时候,整具尸体扭曲成一团,像个肉球一样。”现在的状态,是护卫们小心翼翼,帮赵大嘴舒展开的。张生心里五味杂陈。他将白布盖回去,目光看向墙角的黑色纸灰。“那些是什么东西?”高展道:“户籍册。好像还有几张画像。”此时,断口内传来心脏微弱的叫屈声。心脏:“那是主人家人的画像!说起来,当年主人公权私用,请来的画像师本是画通缉令的,他却用来给自己的家里人,挨个画了一张画像。”画像,是烧伤男当着高展的面,一张一张烧掉的。而烧伤男本就畏惧火焰,却仍以火烧掉户籍册、画像,为了就是击垮赵大嘴的心里防线。然后在他最崩溃、充满怨念的时候,杀掉……“赵大人,一路走好。”张生向赵大嘴的尸体,深鞠一躬。高展目视这一切,神色平平,只是,当张生缅怀完,重新站直身体的时候,神色有些不对劲。,!太平静了。就像是一滩死气沉沉的湖水,浸满尸体、满是死气的湖水,看不到任何一丝的生机,只有无穷无尽的麻木。高展心中一颤。“张生……”他下意识喊了一声。“高护卫有何吩咐?”张生语气平静,眼神里仍然看不到半分波动。高展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不太清楚。”张生又迷茫了。上一次迷茫过后,他杀死了林无极。这一次的迷茫,仍旧令他无所适从。“我想先出去转转,可以吗?”“当然可以。”高展点头,“这是你的自由。”张生走出大牢。知府连忙上前,但,看见张生的眼神后,本来想说的话,全部憋了回去,大气不敢喘一口。世人都知道,赵大嘴对张生有提携之恩。如今“恩师”去世,张生的心情,定然不好受。知府根本不敢说话,生怕哪句说的不对,惹恼张生。“少主慢走。”离开知府衙门后。张生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天已经黑了。街道上没什么人。张生闻着万家的烟火气息,仿佛找回了一丝在南云县生活的日子。只是,那座县城,早已崩塌。而试图为其讨个公道的人,性命也留在了今晚。张生忽然想念南云县的种种。他悄悄去了锦毛鼠姐妹的宅子,没有惊动任何人。南云县存活下来的这些人,聚集在屋内,面露忧愁,想要出门,寻找失踪的赵大嘴。只是,红莺、周老,以及崔有为,拦住众人,不敢随意外出。“张生把我们藏在这里,冒了很大风险,我们不能出去给他添麻烦!”就连红莺都清楚,他们藏在这里不容易,现在出去,极易引来危险。师爷诸葛无量,蹲在地上,老泪纵横。破旧的袖子不断擦抹眼泪。“赵大人看起来昏庸,可只有我知道,他的气节坚贞不移,肯定是去为南云县数万亡魂伸冤了。”“我已经没了家人,不能再没赵大人了。”诸葛无量猛然起身,推开门哭嚎着往外走。红莺等人,迅速将他拽了回来。院内,已经是空空荡荡。一刻钟后,驿站外。身披黑袍、面戴红眼龙面具的身影,矗立在月色下的树枝上。体内的气,轰然爆发。屋内,烧伤男猛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昨晚的疯子,又出现了!”:()我只会杀猪,你让我当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