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的漏气声像极了他们生命的倒计时。
然而比受伤和救生艇漏气更可怕的事情是,他们身后的货轮已经开始缓缓下沉。
就像《泰坦尼克号》里所展现的场面那样,下沉的货轮所留下的空间牵动周围的海水,最后在物理规律的作用下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即使刚刚侥幸从灼热的流片群中存活下来的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这巨大的漩涡所吞没,发出徒劳的垂死呐喊。
即使相隔太远蒲千阳听不到他们的呼声,他依然能想象到这些人的绝望。
人类这种有同理心的生物,即使是面对死刑犯,在看到对方死前的惨状多少都会有些于心不忍。
更何况这些人本质上也不算坏。
况且,在蒲千阳的认知里,就算他们有罪,也应当交由法院审判,而不是死在人为的火焰和冰凉的海水。
然而导演了这一切的祝云宵连半个眼神也没分给那些人。
他只是那么温柔地看着蒲千阳,轻声催促道:“快走吧,那边的人还在等你。”
他说的自然是刚刚把车队开出去的那群人。
在原计划中,蒲千阳会驾驶那辆他们留下来的面包车先于他们到达工厂那边,然后组织好对接的人员和设备,以保证在第一辆冷运车抵达的时候,那根连通生产线的管道可以直接插到冷运车中把这千辛万苦漂洋渡海才得到的珍贵材料抽取到原料仓里。
从完全理性的角度来说,蒲千阳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严格执行原计划中的步骤。
一来,他在这边确实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二来,现在船已经沉了海,一整套过程下来连半个活着的船员都不会存在,救援不会有任何意义。
然而……
见蒲千阳迟迟没有动作,祝云宵往前走了半步,然后在陡坡的边缘停了下来。
此时两人的位置一上一下。
明明不到两米的距离却宛如天堑。
“对了。”祝云宵用着仿佛两个好朋友见面聊天般的语气说,“你醒的那天,我送你回医院的时候,你问了我一个问题。”
说话时,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把医院普通均码的条纹病号服也穿出了一种格调的蒲千阳。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蒲千阳,用着一种真诚混杂着些许尴尬的神情问自己:“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回忆完这个场景后,在祝云宵的视野里,穿着病号服的蒲千阳又分出了一个穿着蓝黑校服的蒲千阳。
【站在校园会议室窗外的蒲千阳对自己伸出手:“我信你。所以,你想不想再勇敢一次。”】
“当时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好好回答,抱歉。”
三个蒲千阳并排站立在下方的平台上,用着不一样的神情看着自己。
穿校服的蒲千阳是殷切又热烈的,穿病号服的蒲千阳是关怀但小心翼翼的。
而那个真实的,站在中间的蒲千阳此时却是震惊又多少带了些自责的。
祝云宵突然很想跳下去抱住他,贴在他的耳边对他说:
“请记住我。”
“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请别讨厌我。”
但自己不可以。
祝云宵抬起手,在他的手中握着张约翰给到他的用于引爆安插在港口四周的炸药的遥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