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之后却看到她漂漂亮亮和别人站在一起,猜测陡然破土;
被许从一声“姑妈”推至顶峰,嫉妒轰然而起;
视线转动看到她送向嘴边的酒杯,她脑中猝然一空,所有复杂、激烈的情绪烟消云散,只剩“地窖”和“酒”带着她坠入深谷。
深谷里响着谢安青的声音,“‘三下乡’大学生再来村里,我亲手把你画在院墙上的画抹掉那天,因为怎么都洗不干净手上的颜料,差点把自己喝死在地窖里。”
这道声音里的每一个字都是竖在谷底的刀刃。
陈礼被穿透,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谢安青再多喝任何一口酒,不能让她再靠近地窖任何一寸。
吕听不知道陈礼在想什么,从旁观者的角度,她只看到陈礼强势又不讲道,担心这么一闹,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僵,遂急忙压着声音叫了句:“陈礼。”
陈礼置若罔闻,目光不错地盯着谢安青。
气氛突然变得紧绷。
许寄视线掠过陈礼身侧失去控制一样,指尖持续轻颤的右手,没心思去分析那代表什么,她只目光发沉,克制着迅速上涌的怒气:“陈小姐,大庭广众,还请自重。”
陈礼唇一动,嘴在笑,眼神却冷淡。
她如果不自重,会只是按住谢安青的手,把她能碰到的酒全部喝掉?
她自不自重,轮得到谢安青之外的人评判?
陈礼垂眼又抬起,目光一对上谢安青,立刻像是春回大地,风清月明,说:“想喝什么?”
许寄:“陈小姐!”
陈礼:“我在和她说话。”
许寄目光一凛,立刻听出了潜台词:跟你有什么关系?
怒气直逼头顶。
许寄侧步,想强行拉开陈礼攥着谢安青手。
“陈小姐是在心疼我?”
谢安青忽然开口,让许寄的动作戛然而止,后知后觉从“心疼我”三个字中反应过来:自己因为谢安青一句“现在没什么感觉”就生出的迟疑,被陈礼的毫不犹豫打破了。她看似强势粗暴,实则在阻止谢安青喝酒这件事上最直接有效。她的横行霸道遇到谢安青的云淡风轻……
浪就起来了。
许寄看着谢安青投向陈礼的目光,心里突然开始发慌。
她在面对谢安青的时候,除了偶然一点小心思和越说越像口头禅一样廉价的爱意之外,没有任何步步紧逼的行为。她觉得那是尊重,但其实一味被动导致的结果是,她还没能成功靠近谢安青一步就被她下意识推离在了音乐节开幕那天的沙滩上,往后始终原地踏步。
而陈礼,不论她高尚还是卑劣,都已经握到了谢安青的手,挤开了让她不再平静的裂口。
这个认知让许寄心里的慌张迅速发酵,她手垂回去,指甲用力掐入手心。
陈礼始终目不斜视地看着谢安青。
听到她的话之后,她攥着她的手松了一些,仍然牵着她说:“是,我心疼你。”
陈礼的拇指摩挲着谢安青的掌指关节,压了压她柔软的虎口:“你想喝什么都可以,我帮你拿,这里没有的,我马上去给你买。除了酒。这个东西,你以后都不可以再碰。”
陈礼说“不可以”的时候,语气里没有半分命令感,和她之前说“不许”的态度截然不同。
谢安青望着她眼里似曾相识的,像是深情一样的情绪,心底冒出很短一瞬的酸涩,快得她丝毫没有察觉就消失不见t?。她把手抽出来装进口袋,说:“多谢陈小姐关心,但是迟来的心疼和草没什么区别,这东西我山上山下看了二十多年,不需要更多。陈小姐留着给别人吧,另外——”
谢安青被导购仔细刷过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明显的阴影,很慢地闪了闪,对上陈礼正在被树荫极速覆盖的双眼:“我现在喝酒也不是为了要忘记什么,我挺好的,陈小姐想多了。”
谢安青平静不带任何情绪的陈述是杀人诛心的刀,陈礼这些天挨了不少,早就已经习惯了,按不会觉得多疼。
可是不巧,撞上了这么特别,还是她等了一整年,盼了一整天的一天。
她的心口就还是一阵阵地抽痛。
谢安青却已经走了。
这种场合,她不能真对她生拉硬扯,不能堵住她的去路,只看见她经过长桌另一头的时候,食指中指勾起杯酒,喝得潇洒利索。
“陈礼……”
吕听盯着陈礼的眼睛欲言又止。
它们比陈礼刚才连续喝酒的时候更红,且潮湿,像高傲者落败后的卑微,像掌控者失去主导后的乞求,像低头,像弯腰,就是不像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