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看看……”老吴合上保温杯盖,神色复杂地打量着他,“你在我们所都有‘情感专家’的称号了,他们一遇到情感纠纷,就让你去帮忙调解。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张开阳一愣,没明白老吴的深意。
老吴叹了口气,说:“你就愿意一辈子和情感纠纷打交道?你在警校的成绩名列前茅,不想跟一点大案子?”
终于明白了老吴的言下之意,张开阳笑了起来,一口整洁的牙齿在晒成小麦色的皮肤衬托下更加白净。
“我还好,什么案子都得有人接。只要能帮助人,我就觉得开心了。”
“真是个傻子,就你天天跟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打交道还笑得出来。”老吴嘟囔道,摇了摇头,拿着保温杯转身走了。
“等等,师父!”张开阳追了出去,“翁秀越的诉讼有新进展吗?离规定的判决时间越来越近了。”
“你问我做什么?你不是私底下在和翁秀越联系吗?你该更清楚啊。”老吴没好气地说,显然不满他公私不分,脱下警服还帮翁秀越到处走访。
“你都知道啦?对不起,师父……但我绝对没有滥用职权,我也是想能帮一点是一点……”张开阳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
老吴从两个鼻孔里做作地哼了一声,眼神里却没有真的生气。
“就跟我之前跟你说的一样,估计要败诉了。”老吴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这是我找法院熟人打听的消息,你可别转头告诉翁秀越。”
张开阳的笑容在脸上淡去。
“别白费力气了,把心思花在已经立案的案子上吧。”
老吴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正要离去,张开阳再次叫住了他。
第二天,张开阳和同事换班,提前休假。他向老吴软磨硬泡了一番,又是答应请吃饭又是答应送好茶,才让老吴答应从中牵线,让负责翁秀越诉讼案子的审判长和他见上一面。
下午两点,张开阳怀着紧张的心情迈进法院庄严的大门。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他终于见到结束庭审的审判长。那是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瘦削男人,中等身高,大约是刚从法庭下来的缘故,脸上仍带着沉稳和严肃的表情。
先简短地寒暄几句后,审判长亲自给张开阳倒了一杯茶。
张开阳局促地起身,双手接过。
审判长坐回对面的黑色沙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和老吴认识许多年了,他说他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头回见到你这样的小青年。我知道你这回来的目的,但我想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正想按照提前准备的说辞进入正题的张开阳一愣。
“老吴说,梅满跳楼已经按自杀结案,这件事已经跟你们派出所,更跟你个人无关了。但我听说,你不仅用私下的时间帮忙走访,甚至还找到了我这里——我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件案子,跟你有什么私人的关系吗?”
这个问题,不仅是审判长心中的疑问,更是老吴,甚至所里许多人的疑问。
张开阳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很多人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
不能跟大案,也就立不了大功。“情感专家”一辈子只能是“情感专家”,不能成为所长局长,这些张开阳都是知道的。
但他确实觉得无所谓。
天真吗?或许是吧。傻吗?或许也傻。
但他觉得,世上既然有泯灭人性的坏人,也就该有他这种一心利他的傻子。
“因为我心中有愧。”张开阳说。
“哦?为什么有愧?”审判长身体前倾,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