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凤栖一眼:她身上俱是丝绸,但破破烂烂惨不忍睹,于是说:“再好的衣料,这么穿法也只是好笑。小娘子若有多余的衣衫,也请赏一套。”
那村妇说:“蒸酒要我家男人同意才能给你,其他都没问题。稍等一下。”
把孩子继续往凤栖膝前一放,又到后厨忙活去了。
农户人家的女子做事利索,很快就端了一个装着热水的大铜盆,拎了一袋盐巴,臂弯里还搭着一套土布衫裙,对两个人努努嘴说:“我那出嫁的小姑的屋子正好空着,你们进去洗换一下,里面有干净的小盆,兑浓盐水正好。”
高云桐谢过了她,帮着端水到厢房里。搭上门闩,他对凤栖说:“衣裳解开,让我看看你胳膊上的伤。”
凤栖警惕地说:“你想干嘛?”
第114章
高云桐好笑似的:“青天白日的,你觉得我想干嘛?”
凤栖说:“你背过去,我自己会看伤。”
高云桐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违拗她,背身过去,顺便把靛蓝布的窗帘拉上了。
凤栖一路只顾奔逃,紧张到顶了,并不觉得伤口很疼。但现在放松下来,褪开袖子的时候才发现血迹已经把衣衫和皮肉粘到一起了,她怕疼,龇牙咧嘴试了试分开衣衫和皮肉,然而做不到,一撕就钻心的疼。
“高云桐。”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喊他。
他悠悠然转身过来,凤栖含着一泡泪,问:“怎么办?”
高云桐说:“你许我近前来么?”
想和他矜持也矜持不起来了。凤栖只能说:“你不近前,怎么帮我?”
他过来看了看伤,说:“血干了,拿盐水泡一会儿就能撕开了。”
“盐水?不会很疼吗?”凤栖想起温凌说过,营地里士兵受伤,就是拿盐水和烈酒擦洗,比挨打还疼。
高云桐说:“是会很疼,但是,也只能让它疼了。”
凤栖抱着胳膊不大情愿。
她警觉地觑眼儿望着高云桐,怕他扑过来强逼着她用盐水泡伤口。
但对面这家伙不耍横,而是个耍嘴皮子的,他看看伤口的血痕,说:“你知道不,箭镞就那么细一根,用来杀人,要么箭法高妙到能直接命中头颅、脖颈、心脏、肺叶,一击致命;要么,就要慢慢把人折磨死。”
凤栖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箭怎么折磨人?射在胳膊上,也能把人折磨致死?”
“行军的箭,大多是‘脏箭’。”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怎么脏呢?出征前,把箭镞泡在泥汤里,甚至粪便里,等射中了目标,即便没有当即死,脏东西顺着血液到身体里,也会叫人重病,战场上条件差,病了基本等同于死了。”
他摊摊手:“这里的条件,估计也差不多。所以这会儿即使疼死,也得用盐水和蒸酒洗伤口,就是避免这样的情况。”
凤栖不由紧张起来,隐隐觉得自己的胳膊上除了血腥味,似乎都添了一丝泥巴味和粪水味。
她终于咽了一口唾沫,说:“那,你拿盐水来试试吧。”
“我来,也免不了疼。”
还拿乔!凤栖恨死了他,说:“疼我就忍着吧。”
“不错,小命更重要。”他欣欣然前来,先看了看伤口处,然后用干净手巾浸在浓盐水里,接着拧到半干,说,“忍一忍啊。”
她根本忍不住,才碰到盐水,就被刺激到哭起来,捂着胳膊扭开了:“这可太疼了!”
高云桐挓挲着手:“必须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