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地的碎瓷,一滩子脏水,已经无可挽回了。
听他吩咐正远远伺候的小厮也听见了动静,远远地战栗问道:“大王,可要小的来伺候么?”
凤霈跺脚说:“滚!”
过了一会儿愈发觉得这一地狼藉糟心,又对外面喊:“进来收拾!”
他看着那小厮小心捡地上的瓷片那么好的朱砂红瓷,现在碎在地上像一地的杂血,看着刺目。小厮战战兢兢的模样,又让他想起在升平殿上战战兢兢的自己。
凤霈苦着脸看了一会儿,终于说:“再唤几个人进来,到王府的酒窖里寻一坛好酒,给我换身出客的衣裳,我要去节度使府上闯一闯。”
不错,于他,确实算得上是闯。
节度使曹铮并没有邀请他赴宴,他却厚着脸皮蹭饭一样自己个儿就去了,在门口等了半天工夫,里面才来了个曹铮惯用的长随小厮,陪着笑脸说:“大王,我们家节度使今儿有客,不空。”
凤霈故意笑道:“啊呀!有客好啊!我今儿带的是一坛子好酒!正要有缘人来品鉴。怎么,你问问你们阿郎(主人),确实不让我进去?”
小厮一脸为难地进去请示了。估摸着曹铮面对这样油盐不进的厚脸皮也很无奈名义上凤霈是晋王,地位远高于他,家里请客吃饭还硬避着人,上门了还不请进来,怎么说都是曹铮的失礼。
于是过了一会儿,曹铮亲自出门迎接,一脸的赔笑:“啊呀!晋王玉趾降临,真是没有想到!刚刚那蠢材没说清楚是谁,下官还以为是打抽丰的呢!太怠慢了!”
凤霈就坡下驴:“无妨,无妨。今日确实来打抽丰,在府里吃了几天吃腻了,听说你这里有宴,自然要来蹭饭。”
笑得哈哈的,又装作无意般问:“不知主客是哪位啊?”
曹铮瞒也瞒不住,说:“大王认识的,是武泰节度使郭承恩。”
凤霈故意装着不认识,“嘶”了一声摸着胡须说:“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曹铮笑道:“听闻官家还请他与大王参加过宫中的家宴呢。诶,燕国公主好像也是他送到涿州去的。”
凤霈无法再装不认识,听到“燕国公主”四个字,心里仿佛被猛地一击,片时的失神,而后笑道:“不错,不错,我想起来了。当时心神俱废,只切切嘱咐了太子,没多想这位押送‘嫁妆’岁币先走了的郭将军呢。”
与女儿暌违已经很久了,虽接到了家书,因那一笔字,知道女儿人是肯定还在,但感觉那文字的谨小慎微,并非是女儿自由所写的。
倒不知郭承恩知不知道凤栖现在的情况?
凤霈愈发觉得今天闯一闯节度使的宴席是非常有必要的。
两个人互相让了一番,然后挽着手亲亲热热进到花厅里。
花厅里也很是热闹,桌上满满当当的酒菜,一旁屏风前是各色的歌姬吹拉弹唱,其声靡靡。
郭承恩穿着一身直裰,巨大的肚子腆着,眯缝着眼睛一直在笑,摇头晃脑随着歌姬的乐声打着节拍,哼哼唱唱的。旋即看见凤霈进来,机簧弹动似的从官帽椅上弹起来,笑眯眯叉手为礼:“哎呀,这不是晋王殿下嘛!下官有礼了!”
凤霈假笑着给他回了半礼,又被两个人奉为上座,他谦虚了一下就坐了上去,回头道:“我带了一坛好酒王府家酿的紫金泉。今日有鱼有肉,正配这酒。”
自然是一番场面上的客套。
酒过三巡,酒酣耳热,歌姬的歌声越发柔媚入骨。
曹铮酒量很好,还清醒得很,对凤霈附耳道:“这个……郭将军一路奔波辛苦了,让他早些回去休息吧。大王看如何呢?”不打算让凤霈和郭承恩说什么。
凤霈岂能舍得自己一坛子好酒就这么肉包子打狗了!
他笑道:“郭将军喝得正带劲呢!老曹,酒兴正酣却逐客,这可是你的不是了!”
故意捅了捅郭承恩:“是不是?”又问:“这些歌姬在并州算是极好的了,不过曲子词还老套了些。”
曹铮拿他没办法,不过既然谈到了歌姬和曲子词,总好乱以他语,于是举盏笑道:“曲子词有新的,不过怕不入大王的法眼,今日只唱了旧的而已。”
“新词还要写得好。”
曹铮说:“其实写得很好,只是填词的人怕大王有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