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心里打鼓,又说:“主仆一场,我也不想害她,你也别给我留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溶月刚刚还有些犟,此刻突然“扑通”往地上一跪,磕了好几个头后说:“奴哪离得开主子?奴要有过,求主子责打,千万不要赶奴走。”
温凌亦道:“你身边总得有人照顾,抽一顿鞭子给你出出气吧。”
看她一眼,见她要说话,又忍着没说的模样,不等她犹豫完,便道:“捆那边树上抽二十鞭,别伤她筋骨,回头还要她伺候粗细活计呢。”
“不是……”凤栖抓住他的胳膊想阻止。
但温凌懒得为这种事多花时间,一扬下巴,看到人拿着绳子鞭子扭住了溶月,他就拔脚走了,不给凤栖求情的机会。
挨完打的溶月疼得浑身抽抽,被背回到帐篷里,凤栖打来热水,对帐篷周围的人跺脚道:“人家一个大姑娘,要上药了,能不能别靠这么近?都滚开些!”
溶月从来没有挨过这么惨的打,完全没有力气,只能由着凤栖给她解开衣服,小心地上药。
她扭头看见凤栖脸上好几道泪痕,眼儿都肿了,勉强笑道:“娘子,没啥好后悔的,奴可没那么娇贵。”
她居然知道自己是在“后悔”,凤栖惊诧片刻,又越发啜泣起来。
溶月龇牙咧嘴地笑:“哎呀,您也不用自责嘛。您这法子蠢透了,您怎么不想想,我虽然粗苯,也是个大闺女,他与其赶我走,说不定不如把我丢到营伎帐篷里去。那我岂不连死都不如了?”
“你才蠢!你不懂我的心思不要紧,但叫你听话,就是不听!”凤栖低声责备她,责备声掩在哭泣里。
溶月说:“奴怎么不懂娘子的心思啊?无非想着奴这人温凌不会太在乎,试试用这法子送我出去逃命。可是娘子,奴要出去了,能去哪儿呢?”
没等凤栖回答“哪儿都能去”,溶月自己又说上了,声音低得即使凑近也仅能听个大概:“这段日子啊不好过,娘子是不是心里明白了什么?奴虽然不明白,但只晓得一点:如果娘子都愿意为国家牺牲了,奴也愿意啊,不论生死,好赖给您做个伴儿,可不许用这种法子赶我走。”
第268章
凤栖估算的最危险的日子果然来临了。
幹不思与凤震大概悄悄议和成功,而太行军仿佛也听从了凤震“不战”的命令,不再从八陉攻袭靺鞨太子的军队了,只牢牢守住关隘而已。
因而幹不思终于可以从容地带着他那支蝗虫般的军队一路南下,一路劫掠得寸草不生,渐渐对温凌的军队形成了环围之势。
作为太子,他毫不客气地给温凌发了谕令,让他到相州拜谒。
而温凌只给了一封回书,说他守着延津渡和孟津渡,渡口要紧,主帅不可轻易离开,毫不客气把幹不思的太子谕令当做放屁。
幹不思有了底气,对温凌自然十分不满温凌也是从黄龙府悄然传来的沈素节的书信里知晓:幹不思在皇帝和勃极烈们面前告了冀王无数的黑状,皇帝虽然不喜欢太子的擅权行径,但在勃极烈中有很高地位的乌林答部首领,作为幹不思的亲外公,则在皇帝面前揎臂捋袖,言必惩戒冀王不可。
温凌一方面对自己国内的朝局寒透了心,一方面也知道,他安身立命只能靠彻底干掉幹不思,并在南梁取得绝对的控制权,才能使得自己的军功和实力叫人不敢小觑,不敢捅刀子。
只是干掉幹不思不是容易的事杀人不难,要不被诟病的杀人难。他以普通皇子的身份杀害太子肯定是僭越叛逆的大罪,自己也活不了。
这几日他就明显对凤栖客气了许多,也抱怨太行军不得力,话里话外说:“我如今快被幹不思逼到犄角旮旯里了,他纵使不设毒计杀我,也肯定不会让我执掌兵权、分他的羹汤;他要是想挑我的毛病,你可是我重罪的一条。凤栖,高云桐是不想让你好活了么?”
凤栖说:“不是啊,幹不思如果拿你留着我这件事来攻击你有异心,你最该做的不是放了我,叫他挑不出毛病么?”
温凌冷笑道:“那你可想得美。”
“杀了我,找个地方埋了,找不见尸骨,也行。”凤栖斜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又说。
温凌冷笑里带着磋磨后槽牙的声音:“你想死,也不那么容易。”
凤栖冷笑:“所以你明明有路,但不肯走,就是非要逼着我去给高云桐写信,用我来逼着他再帮你一把,以拖住你弟弟?”
这大实话说得温凌很不高兴,他咬牙切齿地收了笑容说:“凤栖!我实话说,我是舍不得你死,也舍不得你走。我喜欢这江山、权势,也喜欢你。不过,喜欢又怎么样?如果我得不到了,我就都毁掉。你想走,门儿都没有!你想死,也得到我觉得你不死不行的时候。你的命,就得掌控在我的手里!”
凤栖冷冷望他一眼,“哼”了一声,旋身就走。
她被温凌一把抱住了,他的胡茬磨着她的耳朵,声音沉沉地就响在她耳边,说话软了一截:“好吧,刚刚的话说重了也是被你气的。你怎么听不见我前一句呢?我这不是……不是因为喜欢你么……”
这个时候的“喜欢”能有几分真心?别说现在凤栖不会信,就是他没有这些乌糟糟形势纠葛的时候,凤栖也不会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