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郭承恩拟下的圣旨,到了里间,似乎上茅厕去了。
郭承恩有些着急,在前堂参议政事的椅子上也坐不住了。
纠结了很久,直觉告诉他哪里不对劲,正欲转身离开,凤杞倒又出来了,揉着肚子,手中空空如也。
郭承恩眯着他那双小眼睛,笑着问道:“咦,圣旨呢?官家不是要用印的吗?”
凤杞一拍脑袋:“啊呀!看我这记性!泰山稍等。”
转身又进了里面。
郭承恩笑容瞬间就消失了,缓缓退到门口,对候在外面的内侍说:“中贵人,麻烦回禀官家一声,刚刚枢密院说有急报要奏到,臣得赶回去看一眼,再来回禀官家。若官家用好了印,还烦请中贵人按朝廷一向的规矩,将圣旨发至枢密院,臣会交代西府(枢密院)立刻安排递铺发金字牌旨意。”
程序上无懈可击,但他匆匆离开,到节度使府旁作为“枢密院”的一进宅子里,狐疑地抚着自己的虎口,思忖了一会儿说:“叫夫人过来。”
郭夫人很快前来,看到丈夫这副模样,心里也一惊,问道:“怎么了?”
郭承恩说:“总觉得凤杞那厮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郭夫人笑道:“他能有什么不对劲?无非是又听了人吹了什么风,墙头草一般左摇右摆、心思不专罢了。我都听说了高云桐的胜局,天下都传遍了,他纵然是关在府里的皇帝,总归耳朵里也会飘到他那些替他买菜做饭的女使、中侍,到底不是真正皇宫里的规矩宫人,消息乱传也是有的这些以后再慢慢清理,现今只消好好吓唬他,让他知道高云桐越能耐,他就越得倚仗着官人你。”
郭承恩说:“嗯,他身边我确实要清理了。名义上的中书省是王枢在管理,不过王枢在洛阳,八竿子打不着,中书省的事务是他身边的近侍也不知是哪一个在管,要叫娴娘打听打听,她也不能整日懵懵懂懂的,只在后宅厮混,也该当管一管她夫婿前朝的事务,做好为父的眼线。”
郭夫人说:“你怪你女儿做什么?她也得一步步学嘛。行,我晓得了,我今日中午给她送些吃的,顺便把你的意思教给她。”
“能不能再早一点?”
“你虚什么?”郭夫人自信地嗔怪道,“你拟的圣旨,就得赶这一个时辰发出去么?你等这一天都等了多少年了,好容易机会来了,还不得稳扎稳打的?”
郭承恩承认妻子说得有道理,只能再三嘱咐道:“虽也不急于一时,但也不能耽搁了。”
“省得!”郭夫人有些不耐烦了,点点头转身准备送进节度使府的提盒去了。
而郭娴午间听了母亲半日的谆谆教导,脸色却不大好看,半晌说:“爹爹自我小时候起,就是南征北战到处跑,这些政局什么的,他何时教过我?如今却都要我一件件做。娘你不知道,那个狗屁官家有多么讨厌!整日死了一张脸,笑都是假笑,说话都是敷衍……”
她抹一把眼泪,泪水却越抹越多似的,心里越发委屈:她要不被父亲当作棋子,嫁给一个她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她的人,何至于过这样冷暖自知的日子?
郭夫人忙劝她:“娴娘,你也知道你爹爹南征北战的辛苦,无非是为了郭家,为了你们这些儿女能过好日子。如今你哥哥在云州,又是个不能干的,也唯剩了你可以给爹爹分忧。这是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现在的委屈、忧虑、苦痛,都是可以忍的。等你爹爹的权力掌握实在了,你就在宫里横着走也没问题。”
又说:“对了,上次跟你说的那个英俊的小侍卫,我已经安插进节度使府了,等这一遭你爹爹坐稳了太尉的位置,找个机会拉了你夫君夤夜谈一回,助你们俩成事儿,怀上孩子,就你那不中用的夫君也不敢说什么自打嘴巴,生下来就是太子了。”
郭娴脸面微红,摇摇手说:“谈不到这个……”
郭夫人道:“对,今日还谈不到这个。说实话,今天你的任务重要,务必看好了你夫君,别让他又被其他人牵了鼻子走,把顺利的事弄得不顺了。”
郭娴给母亲一番教导,心情略好了些。捡点母亲带来的东西,说:“他爱喝茶,还穷讲究,点茶的技法繁琐,我也不大会,带着茶饼去,让他自己点。”
郭夫人笑着说:“那让他伺候你,也挺有趣致。茶是你爹爹带来的好茶,你们一道吃茶去。”
说罢,亲自检点了女儿的妆容,给她挑了一根金凤的发簪,一条红锦缎的披帛,又抚了抚她身上春水碧的长裙,笑道:“我儿如今越发。漂亮了。”
郭娴苦笑了一下,掠了掠鬓,提着团茶饼和一盒茶点去了皇帝在节度使府中作为处理政务的正堂东侧屋。
但她到门口就被拦住了,拦她的小宦官客客气气说:“圣人请留步,官家在忙。”
郭娴想:他有什么好忙?日常大大小小事务不都是我爹爹在操心么?
于是道:“我知道官家在忙,但再忙也需要休息啊。我给官家带来了好茶饼和好点心,让官家休息一下,才有精力再忙。”
偏身想要进去。
但那个不知趣的小宦官仍是一伸手挡住了,笑归笑,也不觉得对皇后有特别的敬重:“圣人,官家真的在忙,不让人进去打扰。”
“我也不让进?”郭娴不由狐疑:他在背着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