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摇摇头:“不疼,早就习惯了。新伤叠旧伤,我皮肤容易留印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消掉这些伤痕。”
又问:“我背上是不是有三条鞭伤?还有印子吗?”
丫鬟帮她把长发撩起了,咋舌道:“真有三条长长的痕迹,当时是皮开肉绽了吗?现在还有很深的印子。”
凤栖说:“我自己也看不到,横竖已经不疼了,这伤痕也大半年了,不想还没有消掉,也许一辈子都消不掉了吧?”
心里觉得有点遗憾,恰听小丫鬟也叹了口气说:“唉,娘子白璧般的背,花瓣儿般细腻的皮肤,却有了这样三道鞭痕,其他还有青的紫的,真如璧玉有瑕,可惜极了。”
凤栖反倒淡然了,微笑道:“有几块好玉没有瑕疵呢?这些瑕疵又不是耻辱。”
蓦然想到了这句话极耳熟,心里便也突然怦然了。
洗沐出来,头发里、身体上都散发出了她熟悉的清香。
她披上大姊的衣裳,轻软的绸缎抚在她的肌肤上,又是恍若隔世之感。
梳头发时,门被“笃笃”敲响,传来高云桐小心的声音:“娘子洗完了没?”
凤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道:“洗好了,你进来吧。”
他进来,先怔怔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红着脸摸摸鼻子,对几个丫鬟说:“我一会儿要面谒官家,身上灰尘太重,还有味儿,我也要洗一下。”
丫鬟们忙说:“是,奴们帮将军换一盆干净水去。”
高云桐摆摆手:“不用不用,这剩水香喷喷的,不要浪费了,加点热的就能洗。”
丫鬟们知道他这悭吝农家郎的性格,吞着笑道:“好的,那么奴们为将军拎热水去。”
“不用不用。”他说,“我已经拎在门口了。一大桶热水,你们都是女儿家,拎起来累得很,我单手提轻飘飘的,一点不费事,早就放在门口了。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拎水进来,自己加水。”
仍然是农家郎做派,不肯叫人伺候,丫鬟们以前也经历过,给他宽解外头衣裳他都会脸红呵斥:“不用,我长手,我自己会脱衣服。”毫无贵气。
丫鬟们既然熟识他的性子,也不需多客气,问了凤栖暂时不需要什么照顾,便都蹲蹲身告退,抿着嘴把屋子的隔扇门、屏风、大门,都拉好关上了。
高云桐自己拎了热水,调了洗澡水温,看了看托盘里形制复杂的各种澡豆、胰子、香膏和香粉,一股脑都搬开了,只用一瓶熬得黑漆漆的皂角液放在一边。
他脱掉外头襕衫,扭头见凤栖正在盯着瞧,不由一窘:“呃……她们不是都出去了吗?”
“对呀。”
“你……”
“我出去干嘛?”凤栖说,“我头发还要用木樨膏再梳一遍。你把我的侍女都遣走了,我只能自己慢慢梳咯。”
她的头发果然又黑又亮,坐在绣墩上,她的长发几乎垂地,跟缁绫似的,又跟瀑布似的,也果然发出了甜香的木樨味。
高云桐又想说什么,凤栖冷眼道:“你怕我看什么?”
他挑挑眉:“不怕。”
伸手解了小衫,又解裤子,嘴里说:“我在山寨里不方便洗澡,身上可是又脏又臭的。”
然后见凤栖带着哂笑,不错目地望着他,横一横心,把衬里的裈裤扯脱到底,果然看她面如桃花,眼似春水,但只含笑意地看,远远地似乎在欣赏。
他说:“得嘞,下次你洗澡,我也要进来先饱一饱眼福!”
凤栖“噗嗤”一笑,也不啐他了,扭头慢慢梳她的长发,不过在那面一尺见方的光亮菱花铜镜里,依旧能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他洗得也快,皂角液在头发上胡噜胡噜,起了一层白泡沫,他抓搓得也似乎极为快意,荡涤发上泡沫的时候,干脆把整颗头都埋进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