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说,他是在给靺鞨下圈套?”凤栖歪着头想了想,“但是听说他的家人全被凤震送到了黄龙府,这招可毒极了!沈素节会不会为家人而妥协于靺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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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很快便知。”
“哦?”
高云桐说:“三条狗要互相咬得起来,得有一些驱动。你七伯‘北狩’那位官家是凤震心里最怕被送回来的人。”
“我七伯还在黄龙府活着呢?”
“活着,可能还活得挺滋润的。”高云桐冷冷一笑,“靺鞨人拨给他一块冻土荒田让他自耕自种,如今孩子已经生了好几个了。”
凤栖皱眉一时没想通:“啊?我七伯的后妃在汴梁一直没有生育过,难道是靺鞨的水土好?”
不过她立刻又想明白了:“我知道了,想必是皇帝的后妃也不能免除靺鞨夷狄人的污辱,七伯眼睁睁见着,也没有办法,生下了孩子,也只有自己认了。”
真正是奇耻大辱。
不几天,凤栖的皮肉之伤,也无大碍了。山间陉道,东西两头被高家军掌控,于靺鞨人来说就是天堑。凤栖坐在简陋的马车里往并州去,山路虽然崎岖,但因为身下有好大一块“肉垫”,所以也不觉得很颠簸,倒是一路揭开车帘看着外面的山川,心里颇有再世为人的喜悦感。
山道上有些山里百姓搭棚子开的茶水铺,也提供简单的热饭菜。与高家军的人想必是熟识的,见到他们的车马就迎出来笑道:“今日有今年炒的新茶,还有新鲜麦饭、蔬菜和猪肉!”
见下来的是高云桐,愈发笑着:“哟,是高将军亲自来了!我叫寨子里猎户赶紧把新打的雉鸡、野兔和獐子送过来,整治炖熟,也就半个多时辰工夫,上好野味,请高将军等一等。”
高云桐揉了揉腿,瘸了两步才坐进棚子里。
凤栖随着坐下,悄然问他:“怎么?把你腿压麻了?”
他摇摇头:“你那么轻,不足以把我压麻呢。”
凤栖看他死撑面子的模样,抿嘴儿一笑,在桌子下头悄悄帮他揉了两下。
稍倾热腾腾的酒、菜上了,她见一群男人豪爽地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心里也有些痒痒,不过从小养成的淑女习惯,还是小口小口慢慢啜食。
有人端着酒碗问:“高娘子不来一碗?酒不醲醇,就是吃个甜水儿的意思,尝尝呗。”
凤栖连连摇头:“我不会喝酒。”还瞥了高云桐一眼,怕他也过于豪爽,喝多了误事。
眼角余光看见猎户背着大包小包的猎获来,店家的娘子接过手,系好襻膊,挽起袖子,在溪水边把野味洗洗涮涮,然后开油锅大火烹炒。食物的香味弥漫开来,特有烟火气息。
凤栖还在深深地吸气,店家娘子已经把一大碗菜端上来,喜吟吟道:“新鲜的,尝尝!上好的山泉鲫鱼,配上上好的香菌和山笋,不鲜美你们掀我摊子!”
山间妇人圆圆黑黑一张脸,喜吟吟看大家抢着伸筷子,见凤栖懵懵地发呆,好像要抢不过,急忙上前抽一双干净筷子为她夹了满满一箸放在碗里,对周围一圈人泼辣地笑道:“你们这些男人家真是好厚的脸皮,小娘子可抢不过你们一群狼!”
大家起哄道:“我们可不敢给高娘子让菜搛菜。人家自家官人在一旁,自然少不得伺候着。”
店家娘子这才转脸看高云桐,他正在一只小碗里挑鱼刺呢。
店家娘子拊掌笑道:“怪道,我说高将军怎么吃鱼吃出这副细心模样了。你们等着,下一道菜是炒山鸡片,出锅很快,让小娘子先搛。”
凤栖也才注意到高云桐挑好了没刺的一块鱼肉,好像要往她碗碟里放,忙低声阻止道:“快别这么着!叫人看了笑话。”
高云桐说:“咦,我浑家受伤了,鱼刺卡着喉咙可就不得了了,我剔个鱼刺人家有什么好笑话的?”
气定神闲把一块鱼肚当肉放在凤栖的碗里,还问大家:“你们笑话不笑话我们?”
大家伙儿憋着笑:“不敢,不敢。”埋头扒饭、吃鱼,憋得“吭吭”的。
高云桐这种时候好像就对别人的笑话浑然不以为意,一点没有酸丁古板的架势,反而说:“就是你们不晓得疼自己浑家。我这浑家是晋王的爱女,官家的妹妹,却从来不娇气,不怯懦,为了救阿姊,孤身前往靺鞨的军营,给我们弄到了不少的重要军情,太行军能有今天,并不是我高云桐一个人的功劳,我浑家,还有千千万万帮助我们的大梁百姓,都是推着我们不断变得更强,誓要把靺鞨打出我们的国土的!你们说是不是?”
大家顿时肃穆了很多,这时才接话说:“是!是!来,我们为将军和将军夫人的团圆,好好喝一盏!”
店家忙再端出来一坛村酿,把粗瓷碗挨个儿摆开,“咕咚咕咚”往瓷碗里倒酒。酒水浑浊,还带着没有滤清的粟米和泡沫,但是香气扑鼻。大家一人取一碗,豪气万丈地互相一碰,道声“干!”就咕咚咕咚大口地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