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觉白光一闪,转眼看见凤杭的额颅已被穿透,他双眼熄灭般黯淡了下来,手举的大石也砸在他自己胸口,不过也感觉不到疼了。
接着,凤杭软软地倒了下去,未及松开手的凤栖也被他沉重的尸身给带得栽倒在泥土里,铺天盖地的腥与臭的泥尘充斥在她的肺里,她近乎气竭地咳嗽,然后被温凌揪着头发拖行扔到了一边。
温凌并未想到自己会射杀凤杭,毕竟谈判刚有起色,威胁或也能成。
但是看到凤杭举起大石头欲要往后砸,他的本能就是放箭,一击致命。
现在后悔莫及。
更麻烦的是他该如何善后?
这些在权位上的人都不愿意别人发现自己的弱点,比如贪权,比如好色唯恐有人抓住自己的弱点来攻破自己的心防。
温凌一直都表现得冷酷无情,身边的女子只用来泄。欲,从不会显得偏宠,更不会让其左右他的决策,对凤栖亦然。
但他现在揪着凤栖,捏紧拳头却打不下去,只恶狠狠地把她的后领提溜上去,又恶狠狠地把她往地面上摔。
凤栖在他面前毫无抵抗之力,更无还手之力,饶是泥草之地,头依然被砸得嗡嗡作响。
“你干什么?你在干什么?!”温凌又一次把她揪起来,盯着她狼狈的面孔,咬牙切齿地一遍遍问,“回答我,你在干什么?!”
凤栖报仇的目的已经达成,出乎他意料的并没有犯倔,带着哭腔说:“求你别打了。”
她会求饶,有点匪夷所思。
温凌不由松了劲,俄而想到周围全是人在看着,哪怕是自己人,今日这举动也大不合时宜,直把他的面子往这泥土里摁。
他有点无措,脑子中只想:我作为主帅,我不能丧失军心,不能让他们发现我贪恋凤栖,看不起我。或者我只能承认自己射偏了?那接下来凤栖就非死不可,方能圆我的谎言。
他定了定心神,厉声说:“好,我先不打你,但你今日可再无机会了!”
紧跟着看到她泪盈盈的双眸,心不知怎么一颤。
凤栖反问:“我这样帮你,你却要杀我?”
“你帮我?”温凌简直觉得好笑起来。
凤栖看了他一眼说:“不错,我有报仇的私心,但我也不止有私心,我当然是在帮你。”
她撑起身子,直视着他,声音却明朗得四周人都能听见:“南梁太子的亲卫军正在往延津渡逼近,想来是要救他。”
“不用你告诉我。”温凌说,“亲卫军不过三万,绝非我的对手。”
凤栖说:“若我没有猜错,他们会借道晋地,直奔应州,有没有?”
温凌愣了愣。
紧跟着又听凤栖说:“四太子以太子谕令,命你放人,你放不放?”
他脱口而出:“当然不能放!”
凤栖冷冷一笑:“靺鞨西路军无法攻破并州,但我朝王师可以以此借口求援于他,等并州归人家,孤悬在河北的你的人,就危险大了。”
温凌给她一番话绕了进去,脑子里紧张地想:不错,凤杭就是去任并州节度使的,我拿他做质子,并州当然要救,万一与幹不思合作压制我,我握着这个质子也不能用来威胁凤震,反倒让他们理直气壮可以合谋夺我的兵权了。看来,幹不思不除掉,南梁这片很难被我掌控到。
又听凤栖说:“所以,大王杀凤杭,绝对是明智的。质子已死,凤震没有任何借口与四太子这样的敌人谈合作,四太子也没有借口借道并州南下了。他们想要远交近攻,但没有开口的理由。凤震懦弱想龟缩,大王整顿人马可以跟他慢慢耗;凤震气怒要报仇,大王自也不必怕他那些无用的禁军。”
温凌瞠目看着凤栖,她刚刚被他暴力对待,额角青肿起包,脸上红痕宛然,泪光凌乱,脸上又是泥又是灰,还有不小心抹到的鲜血,似是楚楚可怜如草上露珠,但实则韧如蒲草。
他觉得自己在被她千转百回的玲珑心思掌控着,但又觉得她一番话简直是他最方便下的台阶。
犹疑了一会儿,就看见她微微地一挑眉,好像在责怪他迟钝,不晓得就坡下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