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津府这座原本属于北卢的边塞要地,被伪帝傀儡统治了一年多,已经全无北卢的气象。现在到处是靺鞨打扮的人行走在城市中,粗鲁暴戾,看上什么随手就拿,看上小娘子随手就摸一把,笑嘻嘻说些荤话也是常见。
而北卢民众忍气吞声,丝毫不敢反抗城里北卢人也被稀释了不少,想反抗也做不到了。
高云桐和带着的几个人乘几匹大马,白篾皮编成的范阳笠遮着阳光,也遮着大半边头脸。这是汉人装扮,如今在析津府也并不稀奇。
他们顺着御道一路向前,宫城门口的广场上已经修建起高高的栅栏,里面是堆起的高高的柴垛,献俘大礼和祭祀大礼的一应准备都做好了。戒备森严,在栅栏外观看犹可,但稍微头探进来一点,就有提着鞭子的靺鞨士兵上来喝道:“干什么?滚远些!”
高云桐赔笑道:“我们是来观礼的。”
靺鞨士兵说:“大白天的,哪个柴燎祭神?今晚早些来吧。”
高云桐又问:“那么,云州节度使郭将军送来的贡品,该解送到哪个衙门?”
靺鞨此时还没有一套衙门系统,士兵说:“四大王执掌粮秣钱粮,你送到他那里,有文书专事登记。”
高云桐问清了前往幹不思府上的地址,拱了拱手离开了。
找了个僻静处,他对身边几个亲信的人说:“今日要趁乱救出官家只怕是很难的事,但扰乱‘牵羊礼’,离间靺鞨和郭承恩,离间乌林答部落和靺鞨皇帝,还是做得到的。只是类似于虎口拔牙,我今日也少不得往幹不思府上这‘虎穴’里闯一闯了。”
高云桐和温凌有过好几次面对面,但与幹不思从未见过。
从凤栖口中,他也略微了解这位四皇子,与温凌的残暴类似,但更粗豪,会好拿捏些。
他到了幹不思的王府门口,恭恭敬敬请门子传了话。门子自然是眼高于顶,慢悠悠说:“郭将军的人啊,行吧,在门口等着就是。”
等了半个时辰,里面才又出来个人,说:“既然是郭将军的人,可以请他进来回话。”
郭承恩首先将俘虏到的北卢皇帝送到乌林答部落,讨好的意思很分明,幹不思自然也肯给郭承恩的人几分薄面。
高云桐整了整衣冠,跟着进了王府内。
里面乐声一阵高过一阵,还不时传来幹不思狂放的笑声。等高云桐进去,迎面就是一群女子半袒的身体,白花花地堵在眼前一片,裹着的五色轻纱只让那皮肉半遮半掩间更显得诱惑了。
幹不思怕热,一手揽一个冰肌玉骨的美人,上半身只穿件敞开的坎肩儿,露出硕大的肚皮,赤脚踏在榻上,半仰着待客当然是毫无待客的礼数了。
美人喂他吃着水晶碗里冰湃的杏子、樱桃和西瓜。此刻他把嘴里的杏子核吐在美人手心里,斜乜着高云桐问:“你是郭承恩的人?郭承恩自己怎么不来析津府拜见?”
高云桐不慌不忙,笑着说:“鄙上听闻析津府献俘大典,本来是想亲自过来跪叩陛下和大王的,也特别感念大王一直以来的栽培之意,只是现在正在云州忙着处置善后的事务,只能派乔都管和小人代贺。”
幹不思不屑地说:“哼,郭承恩葫芦里卖什么药我还不晓得?!无非就是多派几波人来试探试探,自己先躲在后面观望观望。这只老狐狸!”
高云桐垂头笑道:“其实,郭将军岂不知道大王爽朗,只是朝中冀王与他有误会,虽想面陈,也怕冀王狠辣、不肯听。”
幹不思道:“那倒是。我那二哥实在是疑心病太重。我劝他也没用。”
他还真是直率性子,用脚踢了踢身边一个美人,说:“那盘子樱桃酸甜可口,给客人送去尝尝。”
高云桐接过樱桃,谢了恩,大方落落拈起一颗吃了。而后道:“真是好樱桃。”
幹不思笑道:“好东西就该大家共享。”
努努嘴又说:“这里的美人儿,你看上哪个,今晚带回去睡。”
高云桐爽朗笑道:“大王真是解衣衣人,推食食人。”
“什么?”幹不思听不懂。
高云桐说:“就是讲大王待人真诚,天下归心。”
幹不思被他这小马屁拍得挺高兴,笑道:“待人真诚是自然的。郭承恩果然调。教得好义子,都懂事理。上次来的那个也很会说话,送的二十个美人都是绝色。喏,这里就有好几个,会伺候得很。”
高云桐说:“这就是我们郭将军的虔心到了。今日我这里解送来的是犒军的粮食,要辛苦大王的文书入账。另有孝敬大王的东西。”
他展示了一下那装黄金的匣子,低声道:“不入账也可。”意思是可以归幹不思个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