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鸟真是聪明。
他倒也不由真心爱惜了几分,拔脚走出后院,往外而去。
鸟架挂在他日常办理事务的花厅外,开轩窗就能看见。鹩哥虽然不好看,但会吟诗的鹩哥外形如何就不重要了,温凌看着这鸟儿在绿竹和青松的衬托下拍着翅膀,一副安逸的模样,不由笑了笑,然后才收了笑容,严肃地问自己的心腹:“幹不思派的人来了没有?”
“来了。”
“提了什么要求?”
“只说要进城休整。”
温凌一声冷笑:“我到哪儿他就巴巴地跟到哪儿,无非是大寒天的粮草紧缺,想过来蹭饭!蹭完再和我抢功!他仗着父亲信赖他,天天来膈应我!”
一拍桌子,吓得窗外的鹩哥扑闪起翅膀,“呱呱”叫了两声,又用温凌的靺鞨语说:“膈应我”“膈应我”……“啪”“啪”,这学的是拍桌子的声音,也惟妙惟肖。
温凌气中乐了,对窗外道:“傻鸟!”
回头心思已经平静下来了,对心腹说:“我肯定还是得见一见他的,怎么说都是亲弟弟。他好酒色,赶紧把应州城里的女乐和舞姬都集中过来,再找些好酒好菜。但是只许他带五十名亲兵进来,就跟他说:城里地方小,我的人驻扎进来都不容易;他想要全部进城,除非全部睡大街上。”
应州节度使府很大,但温凌不打算让弟弟住进来,他叫人驱赶了外围一圈民房里的百姓,打算让弟弟一行住在民房里。又把不远处的一个市集赶空了,堆上柴火,打算按靺鞨的风俗柴燎祭天,表示对弟弟的欢迎。
凤栖在节度使后院,很快听见了外头隐隐的热闹的声音。
她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因救下了节度使府里的女眷们,几个小丫鬟对她很是感激,自愿地说:“娘子如果想知道外头消息,奴们可以去打探。”
“你们怎么打探?”凤栖问。
小丫鬟说:“前院的家丁,后院的婆子,角门上的门子,都有熟悉的人。奴们是没脚蟹,可他们对应州城熟络得很。大王也不禁止他们日常采购菜蔬,其他消息打听不到,外头市集里发生了什么难道还有打听不到的?”
凤栖笑了笑:“好。就说我要买擦琵琶弦轴的松香粉。”
不需要多久,一条条消息就过来了:
“说是又来了一位大王!不仅个子高,还胖,空生了一个好下巴,腮帮子的肉鼓鼓囊囊的!凶神恶煞似的,手里的大刀还在滴血!”
“对,市集都拆掉了,搭了一圈营帐,说要在那里过夜。营帐中间已经燃了篝火,现在好多戴面具、带铃铛的萨满女巫正在跳舞,围着的人吃肉喝酒,好不快活!”
“杀了青牛和白马祭祀,又说要杀人祭天,好像叫到应州的监牢里瞧瞧有没有死犯去了,啧啧,应州只有秋决才杀人,现在快过年了破了这个例,只怕不吉利。”
…………
应州离中原近,一直是北卢的契丹人和汉人混杂而居,沿用汉俗最多,也过契丹的节日,但对靺鞨的风俗自然是一毫不知。
凤栖一边拿松香粉撒在琴轴上,一边调弦,心里好奇,描摹着这位胖乎乎的大王的形象。
他与温凌不和,又与温凌抢功,还厌恶汉家的文化。这不是个善茬儿,但未必不能利用。
大约到了三更天,市集上还能隐隐传来歌舞声,偶尔传来歌姬舞姬的尖叫。
但总的来说已经安静多了。
唯有节度使府的花厅还传来切切嘈嘈的乐声,有些热闹。
凤栖胸口起伏,想了很久,终于对溶月说:“给我换一身出客的衣衫,把我的琵琶给我。”
溶月对她层出不穷的奇思怪想已经吓傻了:“娘子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花厅。”
“去花厅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