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恩再次警告道:“别瞎扯,也就是有婚姻束缚着,凤杞他顾及清议,也不好怎么着我们做长辈的,免得人说他是个过河拆桥的主儿。你下回到节度使府去见娴娘,可千万叫她控制控制自己的脾气,别再像这回似的,叫人抓着了小辫子,趁乱好好地摆了我一道。再说,搞到最后,人家真是亲妹妹,理直气壮一句话就能问得娴娘往地缝里钻,她飞醋吃一回也就罢了,万不能有第二回了!”
郭承恩也后怕,要不是自己谨慎机变,没有真被冲昏了头脑前去造反救人,否则,只怕也落到圈套里难以脱身了。
他服软的姿态做得很彻底,第二天就只带几个老家丁前往节度使府“上朝”,跟皇帝商议了一些寻常的事务,就没什么话说了。
凤杞说:“太尉如果没有别的事,就退朝吧。”
郭承恩赔笑道:“官家,臣有一言。”
凤杞有些警觉地问:“太尉请讲。”
郭承恩抚膝道:“臣其实一直是武将出身,太尉之职虽然是武备上的,但臣能力有限,其实管不来,包括枢密院的职务,其实也惶惶然,生恐做得不好。”
听这是辞差的意思,凤杞不由皱着眉说:“泰山这是怎么了?这会儿跟朕撂挑子,朕找谁来接手这些事?外头人难道不猜忌此事?不大好吧。”
郭承恩当然是投石问路,急忙剖白道:“臣绝不敢给官家添堵,如果官家觉得臣不该辞差,臣勉为其难只管好好做事就是了。只是觉得官家擢臣太快,位置太高,臣也怕别人又说闲话,更怕说这是臣裙带上来的关系,可太难听了。”
凤杞说:“当然要泰山勉为其难,至于旁人那些闲话,随他们说好了。就像人家不也说朕‘好色’?”似笑不笑地看着老丈人。
郭承恩简直想扇自己一个耳光向他表忠心,苦笑道:“嗐,要不是娴娘已经嫁给官家当皇后了,臣定要家法伺候这妮子信口开河,官家可千万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虽然尴尬,也正好是个话缝儿,于是又抚膝尴尬地笑道:“那个女官,应当是燕国公主吧?”
凤杞愣了一下,又听郭承恩说:“臣当年不是陪官家一起送燕国公主殿下去冀王那里和亲的嘛?”
凤杞想起来,虽然郭承恩的“送”,更多是在送嫁妆上当年为了向靺鞨示好合作,陪嫁公主的金银丝帛可真不少,郭承恩自己还贪了一大笔,最后成为了靺鞨“问罪”南梁的一条铁证,郭承恩自己倒是吃完东家吃西家,不断通过这样的坑蒙拐骗与强取豪夺,壮大自己的实力。
凤杞心里恨他恨得牙痒痒,不过脸上倒能压住怒火,只笑道:“不说朕倒忘记了,果然是当年还有这段渊源。长公主如今是朕的臂膀,叫她来谢过太尉吧。”
“不用,不用。”郭承恩摇了两下手。
但凤杞已经扬声道:“请四公主过来。”
凤栖作为他身边的女官,其实离正厅一直很近。
今日这段对话她一直听在耳朵里,也晓得郭承恩看破了她的身份,而凤杞没有能耐和郭承恩周旋太久,其间利弊关系,还是要她亲自与郭承恩来谈小人见机,谈利益就可以,反而比伪君子好对付。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女官紫袍,一时也来不及更衣,索性就这样出去,见到郭承恩只是垂眸,轻轻一叉手,就算是见礼了,亦是保有自己的尊重地位。
而郭承恩则立刻跪下一个大礼,卑躬屈膝的模样跟前段日子以“皇帝岳父”“枢密院使”“禁军太尉”等自诩相差甚远,他谄笑道:“臣刚刚还和官家提及,当年送燕国公主出嫁的往事,不觉都快三年了,公主能逃离靺鞨那群野人,真是可喜可贺!”
凤栖一肚子讥刺他的话,但又觉得郭承恩这么能演,自己不必忙着揭穿他闹得他难堪。于是她也笑道:“郭太尉是念旧的人,隔了这么久还能记得妾呢。”
郭承恩笑道:“当然,当然,当年第一面见公主,就惊为天人。”
他那双小眼睛一直觑着凤栖的神色,见她神色一凛,就知道轻薄不得,忙又道:“公主一心向国,臣也佩服得紧,您总算回到故土,与家人团圆了。其实说起臣来,祖籍也是洛阳,但这辈子长居北卢,除了当年往汴梁面君时绕了一回洛阳,几乎不知家乡是什么样子。如今跟着官家一道收复故土,想着总可以再圆乡梦了。”
不得不说,郭承恩也是捷才好手,凤栖回转颜色笑道:“是呢,大家都想着从靺鞨手中收回故土,但靺鞨人吃着这样大的肥肉,肯定不会轻易吐出来,连骨头渣他们都想啃干净呢。我们都是汉人,当然都要团结一心,才能叫中原故土上的遗民们能够不枉‘泪尽胡尘’,终有不受靺鞨压迫、不天天提心吊胆怕又打起仗来的日子可过。”
郭承恩道:“是,是。确实要团结一心。”
他晓得凤家这些自然是觊觎他的军队的,自己也不可能不吐点利益出来,于是精明的双眼再一次看向凤栖,问道:“官家,公主,臣欲要为国效力,该怎么做呢?请官家和公主指条明路。”
凤栖看了哥哥一眼,凤杞正在茫然中。
凤栖微微笑着说:“妾先多谢郭太尉的忠荩之心。现在么,幹不思新败,正是要痛打落水狗,打落水狗这件事,郭太尉可能做得呢?”
郭承恩嘬牙花子。
他的消息不如凤栖灵通,只知道高云桐胜了,但怎么胜,胜到什么程度,是不是惨胜,他都不知道,所以幹不思这条“落水狗”狼狈到什么程度他不能不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