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突然说:“温凌那厮也没啥好怕的,骨子里自卑,总拿自大掩着,稍微激一激就要跳了;幹不思则是蠢,最适合挖个坑给他跳,只要他以为有好处,什么坑都肯跳。”
高云桐笑道:“刚刚还在吵架,怎么突然间和我谈打仗?”
凤栖掩饰道:“既然你不肯写和离文书,我想着还得嫁鸡随鸡,只能尽力帮你咯。”
转过身抬头看着他的下颌:“说实话,我也能帮你,我可强过汴京这里的所有人!”
他笑道:“我知道的呀!你是不是担心我叫你留在汴梁,是说话不算话不肯带你走了?”
算你猜对!凤栖不说话,冷着脸。
高云桐道:“你爹爹有多珍爱你,你大概并不晓得。”
“我怎么不晓得?”凤栖说,“他待我是不错,但是……”
“所以,他听说你要跟我走,顿时就起了疑心,以为我要拿你做质子,胁迫汴梁这里及时给粮,及时增兵,甚至胁迫他这个当皇帝的听命于我。”
“这不挺好,你可以跟他拿乔。”凤栖故意说,心里倒悟了似的,不免也有些感慨:原来爹爹突然的色变是为这个,到了这个位置,他到底还是成了孤家寡人,谁都不敢笃信。
高云桐摇摇头:“第一,我势必不做黄袍加身或因势割据的乱臣;第二,吴王拖延粮草是有可能,所以我得有信得过的人替我盯着。”
他总要做这样坦荡荡的人。
凤栖既钦佩他,也不免有些担忧:“嘉树,你也是饱读史书的人,仁恕之道虽然重要,但君子自古争不过小人,就是因为太过坦荡,所以无法应对小人的阴暗奸邪。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得权衡变通。”
她拿过他手里的绵衫正是她亲手做的那件,上面沾了些灰她一边拍掉灰,一边说:“那件旧小衫吧,我为了不露痕迹地探知漕船的事时,拿小衫做了个引子,丢在水里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虽然丢了一件小衫,但这变通之后得知吴王有可能在背后使绊子,丢得难道不值得?”
但他确实觉得小衫可惜,撇撇嘴自己摇摇头:“好吧,就算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唉……”
凤栖顿时露出娇俏的笑:“可不!我赔你两件!”
“两件新的太贵了,不适合在沙场上穿。你到汴梁的估衣铺买一件旧的就行。”
“穷措大!”她翻着白眼骂他。
然后被他抱紧了:“做了坏事还骂人!定是皮痒痒了,上床挨揍去!”
凤栖咯咯笑着挣了两下,但挣不过,很快双脚悬空,整个被他打横抱起来。
他笑道:“轻飘飘的,还没我的铁锤铁斧重。你说我揍你哪里好呢?到处都没二两肉的……”
纱帐放下,旋即那纱幔颤抖如浓烈春风拂过。
凤栖咯咯咯笑得透不过气来,间隙里跟他求饶:“别别……再挠痒痒,我要抽筋了。”
“那换个地方挠挠?”
不知是不是换到了不应该的地方,听她一声娇喝:
“呸!”
……
骂完,那纱帐的颤抖突然平和了下来,柳梢花间拂过的细细微风似的。她郁金色的裙子把春光泄出帐外,随即又是那件赤红肚兜的一角……
凤栖自打和高云桐在一起之后,欢欣渐多,而忧郁别扭的情绪则少了很多。所以即便离别在即,也能看得开。
她再次检点了高云桐的行囊东西真少,两匹马,一匹驮人,一匹驮物。她叹口气说:“靺鞨派出的斥候也越来越多了,你一个人,一路也要小心。”
他看着她依依翘首的模样,很怕她会因别离而哭泣,又在心里颇生眷念。
可是如今国不为国,家何为家?再眷念不舍也得放下。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角:“我会小心,你在京里也要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