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苦笑道:“我愿意忍,冀王却已经视我为奇耻大辱。”
“这……又是为何?”
曹铮问完,心里就隐约有些明白过来,脸色都变了:“难道……是……是那个姓高的贼子?!”
这两个人做一路走,而且在面见他的时候眉梢眼角的风情点点,哪个看不出来!曹铮只是没敢往上面想罢了!
凤霈也惊呆了,上次女儿也有这一说,他真以为她只是在自己面前未能得偿所愿,所以撒娇撒痴;他的女儿是堂堂公主,至不济也是凤姓的宗女,真正的金枝玉叶,那个小子功名都不用谈,连正常百姓都不是,就是个流犯!
他不由也吹着胡子问:“什么?!那个高云桐?他怎么你了?”
凤栖早有计较,只是垂头面无表情地说:“话说得太直白不好吧?爹爹和叔叔都是过来之人。”
又说:“唯今两条路,一来呢,直接拿我们两个人去忻州给冀王赔罪,我们两个人自然死无葬身之地,只是也未见得叫我大梁就有了国格,也未见得靺鞨人就不觉得耻辱、不想着报复,反正,一来二去的,天下皆知我对不起冀王,大梁对不起靺鞨。”
这话细品,意思很狠,凤栖的胆子也是极大:这是拿了自己的丑事来威胁,如果曹铮把她送还靺鞨冀王,温凌杀她得拿出理由昭告南梁,说不定丑事就抖落出来,最后又增了南梁一宗罪其实于靺鞨并非大事,但对于讲究“三贞九烈”的南梁来说,会自感是奇耻大辱。
曹铮脸色和凤霈一样难看。他们俩默默地喝了一会儿酒,还是曹铮开口说:“燕国公主这话有点道理。可是,若冀王问我们要人怎么办?”
凤栖说:“援忻州的是郭承恩的人,靺鞨中军营中救我的是高云桐,黑漆漆的夜里,又没有穿大梁的军服,说‘没有’,死不认账不行么?他问大梁要燕国公主,咱们就不能倒打一耙问他:把好好的一个和亲公主弄到哪里去了?”
这是个无赖的做法,但也不是不行。
两个男人又低头下来喝闷酒。
曹铮好半日才说:“那先这样吧,也等等斥候的消息再说。不过高云桐真是胆大妄为,这次决不能再便宜他了!押解他到厢军里,补上杖责,开发做苦役,好好吃些苦头!若是靺鞨要问责,就送他的人头去吧!”
凤霈亦说:“是呢!这小贼不能不重处!”
看了女儿一眼,越发觉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恨得不行。
凤栖不说话,低头喝了一口甜醴,那滋味儿蜂蜜似的浓醇,带着淡淡的酒香,微微有些上头。
曹铮看向凤霈:“那么,晋王,请把高云桐交给卑职吧?”
凤霈眨巴眨巴眼睛,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怎么问我要人?”
又望向凤栖:“亭卿,高云桐送你进府的,然后安排在哪儿了?”
凤栖若无其事地抬起头说:“哎呀,他又不是我的奴仆,他送我进来,又骑上他自己的马,带着金子就走了。”
“去哪儿了?”
凤栖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这会儿应该出城了吧?”
她不动声色低头喝酒,余光瞥见两个男人气坏了的模样,心里不由暗笑。
酒杯中光滟滟的,折射着屋子里四角宫灯的浅黄色光。她虽然看不见他骑马飞驰的身影,但心知磁州管辖不严,他已经趁她的接风宴时离开了。
按计划,他应该往北去了,运气好的话能赶上郭承恩的队伍。
未来一片茫然未知,他们只能分开,各奔前路,以期重逢。
凤栖在接风的酒宴上淡然地在两个男人愤怒的目光里淡然地品着手中一盏残酒,好像浑然不觉她的胆大妄为是多么严重的错误。
而当她带着醉意被侍女扶回屋子里,听见曹铮在若远若近的地方吩咐:“九大王,院门还是锁上吧?防着万一有宵小进来?”
凤霈沉默了一会儿说:“锁上吧,但我要一把钥匙。”
曹铮说:“是,卑职叫人给大王配一把。不过大王住的这座别苑,卑职也要加强些守卫,免得有人扰到大王。”
凤栖侧躺在枕上,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倏忽滴落两道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