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桐已经重新裹好了手,笑嘻嘻接过朴刀,说:“还是我来吧。”
凤栖说:“你的手!”
他说:“没事,熬得住。”
又笑道:“现在不冷了吧?”
凤栖愣了愣,才明白他原来是这个意思缩在那里吹风,只能越吹越冷;干干活儿,倒暖和起来了这个小贼骨子里真有把坏!
火绒很快晾干了。高云桐熟稔地用绒布裹上火石,火镰“咔咔”敲了几下,绒布就点着了火星,随即又点着了干草和枯枝,燃起一堆火。
凤栖搓搓身上半干的衣服,感觉甚是温暖。
高云桐又说:“你在这里看着火,我去河里看看能不能捞几条鱼充充饥。”
凤栖虽然聪明,但在野外真正是个毫无能耐的生瓜蛋子。也只能眼巴巴看着他的背影,挽着裤腿,在河里摸了不多会儿,就摸了一尾大鱼上来。
他弯着腰兴致勃勃地用卷了刃的刀划拉开鱼腹,拖出内脏和鱼鳃,又用流水把鱼身洗净,最后穿在一根湿润的杨枝上,光脚走到凤栖旁边,把鱼架在火上烤。
凤栖看着他问:“你真是个廪生么?”
他露齿笑道:“这会儿是不是更像一个农家小伙儿?”
光脚上的泥巴还没洗净,真是活脱脱一个泥脚杆子。而他好像也毫不以为耻,笑嘻嘻翻动他的鱼。边烤鱼边说:“可惜还是春天,要是在我们江南,夏天荷叶田田地长了老大,包着鱼或鸡,外头裹上一层湿泥再烤,熟了扒开荷叶,清香扑鼻,什么香料都不需要用,自然鲜嫩多汁。”
说得凤栖嘴巴里湿津津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咕”了一声。
高云桐看了她一眼:“饿了?”
凤栖脸微微发红。
她平时胃口不怎么好,在温凌身边,无论大荤大肉还是黑豆拌饭,她都不爱吃,也很少觉得饿,但今天死里逃生一回,反倒饿了上一回肚子饿,也是在他身边的时候。
她犟着不肯回答,只说:“敢情你在阳羡,还是个下河摸鱼、窝里偷鸡的主儿?”
高云桐笑起来:“我家境虽然不富裕,鸡,家里还是养得起的,用不着‘偷’。只不过家中祖训:‘读而废耕,饥寒交至;耕而废读,礼仪遂亡’,所以晴耕雨读,‘书蔬鱼猪’都不敢废弃。所幸不是须靠耕种才能勉强有饭吃的小门户,因而只是熟悉稼穑,还不算种田渔猎的行家里手。”
他边还观察手中烤着的那条鱼,大概感觉差不多了,离火吹了吹表皮的烟尘,说:“没有葱姜料酒,也没有盐,只能烤干一点才能不那么腥。”
撕下最肥嫩的鱼腹部递给凤栖:“别嫌弃啦,这会儿只有这个条件,不吃东西真的会饿死的。”
凤栖接过烤鱼,烤熟鱼肉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肚子又是一声“咕”,于是小心翼翼拈去鱼肉上的黑屑,又小心翼翼咬了一小口。
鱼肉很新鲜,那点土腥味在饿了的人面前并不算什么,甚至于没有盐,好像也不影响它的美味。凤栖虽然觉得烤得黑乎乎的焦皮有点膈应,但闭着眼不去想,本能的饥饿感涌上来,完全顾不上矫情。
高云桐看她闭着眼睛吃,估计她这娇滴滴的郡主对这简陋的野味是不大喜欢的。
他又开始聊天:“鱼肉最好吃的烧法,莫过于醋鱼。草鱼汆熟,淋上糖醋汁,入口绵软细腻,酸甜可口,特别开胃下饭。银鱼羹也鲜美,姜丝、蛋花做汤底,银鱼略煮就勾芡,鲜美细腻。……”
怔怔地听他说各种美味的鱼,口中的烤鱼好像也滋味丰富了起来,凤栖不觉就把一大块鱼腹都吃完了,嘴角带着一些黑屑,盯着高云桐手里的另一半烤鱼,问:“你怎么不吃啊?”
高云桐说:“其实我不饿。从忻州出兵前,好好地饱餐了一顿。”自然而然地撕下另一半鱼腹递过去。
凤栖是真饿了,而且居然觉得这简陋的烤鱼很好吃,都没多客气一句,接过鱼腹就吃了起来。而多刺的鱼脊背和鱼尾,对面那位便也欣欣然啃了起来。
吃完,哄得肚子不叫了,衣服和头发都烘干了,火焰也渐渐变小,凤栖拍拍手上的灰,起身问:“我们接下来怎么走?你认得往并州方向的路吗?大路上会不会有很多靺鞨人?”
高云桐沉默了一会儿,说:“忻州和并州的情况,你要不要先听一听?”
凤栖见他肃然之色,心跳也陡然急切了一些,于是又坐在地上,点点头说:“当然要听。”
高云桐说:“我这次搬的救兵,是郭承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