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那些黑幢幢的影子起起伏伏,开始向两边包抄。浮图铁甲摩擦时发出锵锵的声音,马蹄“嘚嘚”由远而近,又裹往两翼。
凤栖有些慌乱,扭头说:“从来路走!”
也只有这样一个法子。但阵势已经有点乱了。
常胜军经验尚算丰富,很快拨转马头,朝西北、北两个薄弱的方向冲击过去。
主将的归来,让一时慌乱的靺鞨士兵也渐渐平静了。营地里响起刀剑碰击的刺耳声响,不时也有人落马。
乔都管在最前面,喊:“赶紧走!不要恋战!赶紧走!”
他领的众人纷纷提马驰骋奔逃,完全不顾要救的人了。
唯有高云桐向斜后方看了看凤栖:她到底还不如骑兵娴熟,圈马慢了几拍,人也有些摇晃不稳。此刻看去,眼睛睁得极大,里面盈盈的泪光。
“别急。”高云桐勒了勒马缰,“我等你。”
因高云桐这句话,凤栖心情平静了一点点。
此刻顾不上太多,努力圈正马头,望了望星空找准了西北的方向。
见她准备好了,高云桐一拎马缰:“走。”
她跟着拎马奔驰。
刚刚乔都管的人已经开了道,一路上火光熊熊,尸体横斜,马匹不小心会趔趄,但敢于阻拦的人没有。
凤栖听得见身后的马蹄声渐渐逼近了,不敢稍有懈怠,只管跟着一路往前。
西北是个缓坡,但山势绵延,岔道很多,似乎总看不到下山的路。马匹的步子开始吃力,暴涨的溪流濡湿了两岸的泥滩,驰骋也愈发踉跄。已经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只见东边微微露出一点鱼肚白,但西北方向仍是一片暗沉沉的漆黑。
“等一等。”高云桐突然勒马说。
“怎么了?”凤栖正是骑马骑得天昏地暗分不清方向。
高云桐说:“这里岔路多。我先隐隐看见乔都管他们的马队的,绕了几个弯,看不见了。”
面前是一条窄道,只容一匹马通过,但地上设了铁蒺藜,应该是靺鞨人布下的防御。
“怎么了?过不去了?”看不清路,凤栖不由有些慌,马匹靠近了他的,“怎么办?”
高云桐说:“你盯着他们的追兵,我试试能不能拆掉铁蒺藜。”
下马用刀撬地上荆棘丛般的铁蒺藜,手很快被铁丝扎出了若干口子,血流了出来。
但凤栖更担心的是追兵。她耳力好,很快就慌了:“我听见马蹄声了!”
高云桐一边安慰她“别急”,一边皱紧了眉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而手越发变得血淋淋的。
凤栖扭头往后看,东方一片鱼肚白,恰成了山下升起的黑幢幢影子的背景,马蹄踩过泥泞的溪岸,泥点子四溅。
“嘉树!硬过吧!不能等了!”
她的话刚刚说完,一支羽箭从她耳边飞过,唬得她的惊叫随着一阵寒冷的东风一起咽了下去。
山下道路上,不足百步的距离,她看见挽弓的那个影子:铁黑盔、铁黑甲,深灰色的绒斗篷,兜鍪护着额和脸颊,顿项遮着脖子和下颌,露出的那半张白皙面孔杀气腾腾。
凤栖不由自主地揪紧了缰绳,而她的马也像是明白态势一样,不由地后退了两步。
而对面的温凌立刻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箭镞直指向她的脸:“你敢动半步试试!”声音沉得宛如砸在地上的礌石。
凤栖在羽箭的射程之内,她看得出温凌的蓬勃怒意,和平常那种迁怒发脾气的恼怒完全不一样他这支箭,真的会射穿她的身体而不会有丝毫犹豫。
事到临头,凤栖反而看开了、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