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说:“加奶不腥吗?我可喝不惯。”
温凌一笑:“那可总要慢慢习惯的。”
凤栖听他开始露骨了,小小的一点笑意也收了,木着脸问:“鄙国百年前,曾与北卢定下盟誓,约以岁币和贸易,互为兄弟之邦,但即便这样,也从未在皇室通婚。我心里也忐忑,贵国突然要和亲,有没有别的意思?”
温凌笑笑不答,又品了一口茶方道:“想必你也知道,所谓兄弟之邦,也不过利来利往。北卢早年军力强盛,打得四处披靡,树立了他的霸权。今日他也有衰落的一天,这‘大哥’么,谁不能做?我有没有别的意思?当然是有的。”
他自问自答,“滋溜滋溜”品着凤栖点的茶,不时插一句话才回归正题:“咦,这茶水不加奶,倒是越品越香了我的意思呢,也是贵国皇帝的意思,趁北卢内乱,咱们左右夹击,我报仇雪恨,你们夺回燕云十六州,各取所需。既然盟约,自然都要拿出诚意来。”
凤栖问:“鄙国的‘诚意’是宗室女和亲,那么贵国呢?”
温凌挑眉道:“我都说了,燕云十六州呀。打下来,我们不要,都归你们,我们只要北卢皇帝的人头,祭奠我们那些枉死的族人。”
“北卢兵强马壮,一定会输?”
“一定会输。”温凌说道,“我们离北卢较近,探得的消息是北卢皇帝昏庸无能,下头权臣党争,各拥立一位皇子做太子,皇帝偏听偏宠,已经逼走了一位大皇子,而那位大皇子与舅族所在部落,已经联合造反了,北卢皇帝弃京城而往西逃亡,争位的二皇子死于乱军。燕云那片儿的易州守将郭承恩押错了宝,眼见大皇子登上皇位后就要清算,慌忙打开了关隘,邀请我们的大军进入渝关。”
他笑得扬扬,凤霈和凤栖的脑海中则都出现了江山堪舆的大图,心里都是一惊。
温凌好半日才收了笑容,目视着凤栖说:“你好像都听懂了?”
凤栖佯作不快:“怎么,你忌惮我了?”
温凌又哈哈大笑起来:“不不,这样才配得上我,我不喜欢仅有好看的脸的女人。”
凤栖冷冷说:“还不回燕云十六州,就不用想了。”
温凌倒似盘算了一下,而后才说:“那你会后悔的。”
凤栖起身福了一福:“爹爹,我觉得冀王吃饱喝足,可以送客了。”
温凌起身一揖,笑道:“既然赶我,我只好走了。迎娶郡主的聘礼是燕云十六州,确实够贵的。不过想必明年六礼可备,郡主家也早点准备嫁妆吧。”
凤霈问:“倒不知贵邦风俗,女儿家出嫁用什么嫁妆?”
温凌笑道:“不急,到时候再说,总不为难丈人爹。”
这话自相矛盾,也让人心生疑惧。等凤霈客客气气把温凌送了出去,又转回花厅,见女儿拨弄着家伎留下来的琵琶弦,眉头微蹙,凝神在想心思。
凤霈说:“夺北卢的政权,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反正没有下定,不算缔结姻缘,明年不能成事,你也十七了,我再上奏官家,说莫要耽误你,让他另外找人去吧。”心里也想,这一年时间,确实不能荒废了,或者贿赂章谊,或者对官家伏低做小卖可怜,总要想办法找个借口取消这飞来的姻缘。
“这仗是非打不可了?”凤栖似乎在自语。
凤霈想起了什么,到门口喊:“刚刚那个替我捧礼物的,进来!”
捧礼物的“小厮”闪进了,青衣小帽,抬起头来是熟悉的人。
青衣小帽的高云桐也蹙着眉,关上花厅的两扇门,又检视了挂着竹帘的各扇窗户,而后说:“靺鞨自负能胜,官家和章相公又是心热想建功立业的,只怕非打不可了。”他叹了口气:“不过,冀王确实没有骗人。那天沈府尹审问新抓到的北卢斥候,也是说北卢分裂,大皇子效法玄武门之变,射杀了亲弟弟,逼迫亲爹退位;只是北卢皇帝也彪悍,京城破时,带着一支精兵朝他们的西京而去,现在也立稳了脚步。”
凤霈说:“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收复燕云十六州?”看了女儿一眼,心里突然觉得收复先朝的失地虽然是好事,但是要用自己的女儿来换,还是宁可别收复罢!
高云桐说:“上次抓到的斥候,估计是冀王所说的那个燕云守将郭承恩派的。据说他养的死士就有在胸口刺青的习惯,而狼群族分工井然,剽悍狡诈,最为他们崇拜。”
他扁了扁嘴:“郭承恩这人祖籍洛阳,祖先原本是前朝割据时起家的汉人,后来降了北卢,亦有通婚,但几代人都不被重用,早已有怨望之心,忽而投靠北卢二皇子,忽而开关投奔靺鞨,又派人打探我们这里的消息,想来也是在判断哪方的势力更强必是一个首鼠两端的小人了!”
他把各方得到的消息拼凑了起来,心里忧惶不已,拱拱手说:“大王,郡主,多谢二位今日信任我。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他犹豫了一下:“朝中党争不已,架空了枢密院的权力,宋相公在枢密院掌管国家军事多年,深知利害关系;如今却多是由平章事直接出政令于兵部,并不该这样(1)!蒙沈府尹关照,今日得到王府,但这些消息,得叫宋相公知道!”
凤霈悄然看了女儿一眼,而后说:“道理是不错。但我与宋相公也毫无交情,你与其找我,大概还不如去找沈素节帮忙,府尹嘛,自然是各处都活络的。”
把这要求给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