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看一眼气鼓鼓的凤栖,居然耐心给她解释道:“你以为士兵们抛家弃子、千里迢迢到异国他乡来做什么?不就是曾经我们靺鞨人被北卢欺压得活不下去了,不得不奋起反抗?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求生法子,侥幸活下来的,难道不指望着带些战利品给妻儿过些好日子?军纪要紧,不错,但也得在士卒们觉得卖命有价值的前提下。不然,血战的高压之下,毫无所获,无从发泄,自然会军心颓败,哪个肯给你卖命?”
他有些沉郁地望了望帐篷外,恰见几个士兵抓了一个作为战利品的汉人少妇,揪着头发一路往自己帐篷里拖。
少妇怀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发出了银亮的哭叫声,那少妇抱紧了孩子,哭求着:“你们放过我的孩子!放过我的孩子吧!……”
靺鞨士兵们大多数听不懂汉语,只觉得那少妇聒噪、婴儿也聒噪。于是兽性大发,抢过孩子狠狠往地上一摔,见那少妇撕心裂肺惨叫着、扑过去要护自己孩子,便都哈哈大笑起来,上去把她扯开。
少妇灰旧的衫裙很快被撕裂,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肤。而男人们愈见她悲伤,他们就愈是兴奋,都不及到帐篷里,已然开始解裈裤,把人按在一块平整石头上,摁手的摁手,抬腿的抬腿,轮到的激动不已趴上去,轮不到的亲、摸、捏、咬……先泄。欲再说。
凤栖虽然知道战乱之下,普通百姓是生不如死,女子尤其可悲,但亲眼见这禽兽般的举止,也无法忍受。
她转身“咚”地在温凌肩膀上打了一拳,见他瞪大眼睛又惊诧又愤怒。怒火还没发出来,凤栖先转身几步出了门,到那群士兵旁边,自忖也无力拉开那么多人,悲愤地又回瞪了温凌一眼,到一边地上抱起了那个婴孩。
小小的孩子摔得一身泥与草,哭声微弱,不过幸得是泥地,长着厚厚一层草,还活着能哭。
凤栖顾不得脏污,小心抱着孩子,轻轻拭去他脸上的脏污和眼泪,揉了揉他头上撞出的肿包,轻轻拍了两下。小婴儿抽噎着,抬头望着她,渐渐平静多了。
跟出来的温凌,刚刚的怒火好像消散了,他看着凤栖抱着婴儿温柔的模样,喉结一动,转身过去对那几个士兵说:“光天化日下一个个光。屁股做这事儿,丢人不丢人啊?人先撒开,晚餐后掳来的女子一律交营伎那边管理,要睡也要按规矩睡。”
几个人讪讪地放开人,提上裤子。
那被辱的少妇痛哭着,胡乱整理了一下衣衫,就连滚带爬地冲过来看自己的婴儿。
凤栖看着少妇鼻青脸肿、满面泪痕的模样,心里一酸,递过婴儿说:“还好,活着,应该也没重伤。”
少妇顾不得跟她说话,一把抢过孩子抱在怀里。
婴儿闻到母亲的气味,哭声也止住了,撅着小嘴往她怀里拱。
那少妇抹一把泪,揭开衫子给孩子哺乳。孩子吃到奶,小脸蛋一鼓一鼓的,很快肤色也红润了。
若是没有战乱,这也是温馨和美的一幕场景。
温凌把凤栖拉回帐篷,听见她一直在啜泣。
他刚刚那些火气也消失了,半日道:“你现在可知道我一向对你客气了吧?你看看其他女人,都是受这样的罪。”
又委屈巴巴说:“你刚刚还打人。又不是我的错。”自己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觉得那里酸痛酸痛的,甚至想让她再打两下,只是她无声流泪的样子实在叫他陪着心酸,所以不敢造次。
“你就不能好人做到底,让她回家去?”
温凌嗤笑一声道:“我对她做了好人,对给我卖命的士卒就是十足的恶人了男人在外这么久辛苦打仗,营伎又有限,多少日才能排队轮到一次,不让他们泄泄火气岂不发泄到其他地方去?”
又说:“别说他们了,我这阵子都一肚子邪火……”瞟了凤栖一眼。
凤栖回他一个白眼:“你睡营伎又不用排队。”
“亭卿……”他想着她抱孩子时温柔典雅的母性光辉,不由腻歪着拉过她,不出所料又被她扭开。
“冀王,可别!”她说,“我现在满脑子就是那个被辱的少妇和她的孩子,自己仿佛就在受那样的□□。你可别给我这样的联想,叫我看到你就浑身战栗恐惧。”
温凌看她瞪视过来的双眸,有些灰心,更多是对她无奈:“怎么,我碰你一下就是叫你也受辱了么?我在你心里也这么不堪?”
手倒不由松开了,挓挲着好像不知道往哪里放。
凤栖自然能敏感地捕捉到他的情绪。她现在在倚仗他少见的爱意拿捏他,但凭男人的爱是不可靠的,只要他的理性算计一回来,拿鞭子勒着她的脖子逼迫就范这种绝不会仅仅是上一次而已。
“你放了这些掳来的南梁人吧。”她语气平静下来,“真的,我看不得。”
温凌又是一副嗤笑形容:“你也算血雨腥风里历过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刚刚那个我给你面子,但难道每一个你都要救下来?怎么可能呢?你也晓得,我这回是输了,士气已经萎靡了,仅靠着一路所获的奴隶和粮食还能稍微提振一下,再让他们看到我只听你的话,跟个娘们似的搞‘仁恕之道’,让他们饿着肚子,还饿着心,我将来还要不要带兵了?”
凤栖道:“我看你倒是最萎靡,难道还不愿意金盆洗手停战?还想继续打下去,给你弟弟做嫁衣裳?”
温凌苦笑道:“是啊,攻打汴梁半途而废,毫无所获,我是萎靡了,现在也是坚持得很艰难。但是我没有退路。凤栖,你不是不知道,我没有退路,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