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从曹铮被下了大狱,枢密院由太子凤杭兼领,把朝廷负责军务的要枢,硬生生变成了落实和谈条目的部门。民间渐渐起了议论,都道靺鞨新和约中提及要割让河南,朝廷要整个迁都到应天府,或许还要继续南迁到金陵,原本观望着的河南官员、百姓,看到不仅仅是赔些岁币,顿时就不愿意了。
高云桐道:“好得很,靺鞨迫不及待了。这样丧权辱国的和约出来,官家若还想推进下去,必然激起民愤。”
他忖了忖,亲自给朝廷上书,以游骑将军的名分反对和议,反对给曹铮定罪。
“这样,不是惹恼了汴梁的官家?”
高云桐冷笑道:“就是要惹恼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
温凌对凤震的逼迫越来越紧,是因为他担心幹不思一旦从晋地推进过来,就要抢他的功劳苦心孤诣那么久,受了不少委屈,当然不愿意让幹不思得现成便宜。
然而南梁一贯拖延,别说和议总是迟滞,即便是给曹铮定罪这样的小事,也拖拖拉拉完成不了。
温凌气急败坏,期间给凤震去了好几封密信催促。
而汴梁转回的密信不仅递铺兵都比靺鞨的骑兵慢两天,而且还是一副温吞形貌,语气文绉绉的仿佛也不着急,只顾着说自己的难处:
“和议中岁币与犒军金尚可集举国之力凑齐,然割让河南则同于割让国都,其间为难之处望大王体谅!”
又说:“鄙国刑赏陟罚均由《大梁律例》所出,便是皇帝亦无权越国法而从事,曹铮坚不认罪,刑讯拷掠已出乎常情,民间亦有载怨呼声,实不能立时定罪枭首。但请大王放心,曹氏必杀无疑,以待时日耳。”
温凌把来信揉成一团,怒道:“放屁!他就是这么哄三岁小孩般哄我的么?!”
紧跟着吩咐:“先从孟津渡派一支水军攻打洛阳,叫汴梁看看我们的能耐!”
凤栖在军营里,当然很快就听到了士兵们拔营的动静,等温凌回来,她就问:“怎么了?要开战了?”
“不关你的事。”温凌没好气地回答,自己唤了亲兵过来给他换穿铁浮图甲,一脸怒容。
凤栖冷笑一声。
温凌听见她的笑声,越发愤怒,斜眸问:“你笑什么?”
凤栖说:“笑你只敢往南打。”
他确实不敢往北去。
北边就是磁州,看起来一座小城,却因周围太行山里那些亦军亦民者的偷袭,常常打得靺鞨军晕头转向。
但这话气人,他逼近前去,把她脖领子揪起来,冷笑道:“等我屠了洛阳,多送点人头给你玩玩。”
凤栖别转脸避开他的锋芒:“我才不要。人头能当蹴鞠踢么?”
温凌心里想说他总要把高云桐的人头送来当蹴鞠,给她死心才好,但现在没这个实力打败深藏于山林间、又会随时冒出来的高家军,也不敢放大话招她讪笑,只能恨恨道:“你瞧好了!总有一天……”
凤栖不接他的话,只说:“你松手!掐疼我了!”
他气得好笑:“你一个囚徒,我供你好吃好喝已经够客气了,想打你杀你都不需要多考虑,你还以为你是冀王王妃呢?”
凤栖挑一挑眉:“你杀啊!”
杀还是不忍,但他开拔,也把她带在车上,任凭行路颠簸。
凤栖被捆着手,从车窗外还是能看到旷野的风景,有时候奏报声音高亢,她也能听见。
往南下,靺鞨几乎没有对手,大军在孟津渡过河,南梁的守兵逃得一干二净。
温凌在河北侧指挥作战,审视军报,很快就看到凤震哀告乞怜,求他退兵的文书。
他扬眉吐气地把这封军报拿给凤栖看:“我一路推进毫无阻碍,想要再次打下汴梁也是极容易的事。你看吧,三日内,曹铮头颅必然送到我这里。”
凤栖很冷静,接过伯父的亲笔文书扫了一眼,文书就被温凌夺走了。
但她一目十行,已经看到了紧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