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伪帝咬咬牙,终于答应了:“只要肯让我用玺,我现在就写诏书和降表。”
温凌不易察觉地凉凉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但又说:“玉玺呢,我不小心摔坏了。”说完,就把手中一直玩弄的那个完好的玉玺用力往金砖地上一砸,清脆一声后便见硕大的玉玺四分五裂。
他看着那玉玺,又看着伪帝:“我改赠一颗金印给你,你可以施令众将。”
几个人都眨巴着眼睛。
温凌说:“若是愿意呢,那就这样了。诏书和降表不急,你和手下的大臣们好好商量商量。我视察过幽州布防之后,昭示降表后就离开幽州,向云州方向走,到了阴山呢,就把你父亲从戈壁滩里找出来,还到你幽州宫里,随你怎么孝敬,好不好?”
先那位被甩开的夷离堇终于颤着一脸大胡子说:“这个……大王洪恩,臣等感激不尽,只是施令的金印不妥当吧?”
温凌笑道:“你是北院夷离堇吧?问那么多干什么呢?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大家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换了皇帝的玺印,等于剥夺了皇帝处理政务的资格,国中大事都要由这位靺鞨皇子来掌管真正是傀儡了。可是大难不死,已经觉得侥幸,还能有那么点权力和名分,更是侥幸中的侥幸。
因此各人怀抱的心思却不一样。伪帝垂着头,腮帮子绷得紧紧的,大约是在紧张地思忖,最后用力点了点头。
“儿皇帝。”
凤栖在心里评价,悄然望了温凌一眼:这位荒蛮靺鞨来的冀王,还真是谋勇俱全,心机深沉,不容小觑。
新铸的金印,新铸的虎符,新铸的丹书铁券。
一切都用靺鞨文字和契丹文字,连上头的花纹,都是集两国的图腾北卢的狼纹和靺鞨的鹰纹。
设计的样子,温凌丢给了凤栖:“我看你喜欢那些金石玩意儿,你瞧瞧这样好不好?”
凤栖看了看蜡样,说:“这些紧要东西,靺鞨难道没有范例?”
温凌摇头:“我们没有。我们现在都没有这样高大的宫城,没有这样严密的制度。但是我们那里,君臣一心,每一个山林间的猎户、渔民、牧人,在我父亲一声呼喝之下,顿时就能拿起渔叉和弓箭,骑上骏马为我们的国家而战。每个人都是猛安谋克(军事编制)的勇士。”
凤栖看着他一脸自豪的模样,歪着头问:“那带兵打仗,难道不需要严密的制度?”
他简短地说:“中原之制,我们也在学。”
岂止在学!就听他一口流利的汉语官话,只怕下的功夫不浅。
凤栖低下头,看了看手中那个蜡样,说:“鹰振翅于高处,狼潜行于山穴,就如飞龙在上而舞凤在下。这些图案不分上下,也显不出靺鞨与北卢的高低。”
温凌认可地点点头:“不错,我去与工匠说:无论是金印还是虎符,都要铸成鹰在上而狼在下的模样。”
“北卢崇尚佛教,这里的莲花纹可以用。”凤栖又问,“请问靺鞨崇拜的是什么神祇呢?”
温凌想了想:“我们还是信奉萨满。”
凤栖隐约听说过这是一种古老的宗教,更类似于巫教,她说:“有没有适合的图案呢?也可以做成底纹。”
温凌很是满意她的想法,转而吩咐告诉工匠去了。制好的蜡样,又都给凤栖看了看。
凤栖见是全套:有印章,有券书,有虎符,黄蜡雕琢得有模有样的。她不由笑道:“这真精致,给我玩吧?”
蜡样当然不能当真品用,一眼就能看穿。
温凌挥手很大方:“拿去吧。小心些,一热就变形了。”
凤栖亦很谦虚,向他询问了这些印章、券书、虎符上文字的意思,温凌也不厌其烦地告诉她:“咱们靺鞨原本是没有自己的文字的,借用了契丹语的字样表音,草创了自己的文字,所以看起来像是契丹语,事实上读音和契丹语完全不同。你确实得学学在白山黑水的老家,会说汉语的人并不多。”
他面庞上是少有的温柔,话说得谆谆的,见她撅了嘴像懒惰不肯学习的小女孩,不由含笑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学!好好学靺鞨话,回头伺候公婆、养育子女,都得按我们的来。”
凤栖心里莫名的一惊,垂了头让人感觉她只是在羞涩。
但她自己好半天才梳理清楚她内心的想法:她仍然丝毫没有把自己当成和亲来嫁给靺鞨冀王的燕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