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四,宜出行,天色还未亮,徐辞言就被林氏喊了起来,收拾东西准备跟着村里出去了。
“到了县里,你就去东城黄老爷家里,就是之前你爹带你去的那家。”
林氏一边把东西给他装好,一边嘱咐,“就敲门说是徐家村的,找红姑娘就行。”
这又红又黄的,活像是一家子蕃茄蛋花汤,听得徐辞言有些好笑。他把事情记好之后,就跟着前来叫人的徐二婶一起,坐上了村里的牛车。
这年头牛是金贵物,若不是今日是镇里的大集,是万万不会牵出来的。
还差一炷香才到卯时,徐家村外的小路上一片漆黑。
作为小孩,徐辞言和徐二叔家的徐鹤一起缩在牛车上,新打下来的谷粒被袋子装着,两人被袋子挤着,倒也不冷。
“言哥儿,”徐鹤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刚走没多久,他就蹭过来问,“我听说你要去县上找活计,怎么,你不去学里啦?”
徐鹤也是通济社学的学子,只是成绩不如原主好,本人也不怎么好学。
或者说,贪玩才是这个岁数孩子还有的毛病。
只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徐辞言家境都不怎么好,逼的他年少老成,也没这种感慨。
徐鹤还在一通抱怨,徐辞言看着他,有些啼笑皆非,记忆里原主最开始生病的时候,他还跑来羡慕了一通。
但是过了那股劲,徐鹤也反应过来了,毕竟徐家村里的大人提起这事,都是一脸遗憾惋惜的样子,再回想起自己先前说的,徐鹤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常往原主面前凑了。
“去的,”徐辞言说,“说不定运气好的话,九月你就能在学里看见我了。”
“哎……”听说徐辞言能去,徐鹤放下心来,长吁短叹两句,颇有感慨地说,“这书啊真不好读,但是不读吧,我娘他们能把我皮扒了的,你说有没有不读书又不被打的法子啊。”
“悲哉,悲哉——”学着学里的先生,徐鹤咬文嚼字地嚎了两句。
看他那一脸痛苦的表情,徐辞言一时间哭笑不得。也不能怪徐鹤怕上学,这时候的学堂可不像是后世的中小学,答不上来了先生是会打板子的。
徐鹤其人吧,比较跳脱,在学里是一顶一的孩子王。
徐辞言记忆里,每上两次学,徐鹤就要被打两次板子,日日都是肿着手的回来。
最惨的是,在学里被夫子打也就算了。等徐鹤一回到家,徐二婶见他又挨打,就知是在学里不学好,怒上心头徐鹤又得挨一顿。
“有没有法子我不知道,”徐辞言笑着指了指徐鹤身后,“我只知道你很快就要被打了。”
“啊?!”
徐鹤一脸懵,或许是被打多了打出经验来了,他意识就要往徐辞言身上扑。
可惜晚了。
“哎哟救命啊!”
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呼地从牛车一侧伸了出来,重重地往徐鹤壮硕的身体上一拍,顿时一声杀猪般的号叫响起。
“啊啊啊痛痛痛!我滴娘啊,你要打死我啊!”
“鬼叫些什么!”徐二婶横着眉,怒气冲冲地探出头来,“给你放两天假你还不想去学了!不学你想干什么啊!和你爹上山打猎去啊!”
徐二叔向来沉默寡言,是徐家村里唯一会拉弓的人。因此,不农忙的时候,他就会去山上打猎补贴家用。
这样一来,徐鹤家里倒是比村里其他人好过多了。
只是山上到底危险,自家事自家知,徐二婶才格外盼望徐鹤能学出点名堂来。
徐二婶骂了两句,又看看天色,转过来和徐辞言解释,“等到了镇上,我们就走去县里。”
“好长一段路呢,你要是走不动了,别硬撑着,让你二叔背你一截,他力气大,背不坏的。”
“哎,”徐辞言笑着答应,“二婶,我好久没出来了,不知道县上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徐二婶瞪了徐鹤一眼,就边走着,边挑挑拣拣的说了。
听着她的话,徐辞言对这个世界百姓的生活,倒是越发有实感了。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徐辞言坐在牛车里,鼻尖嗅着的都是谷子的香味,泛蓝的天边橙红的太阳冒了个尖,染出来一片亮红色。
牛车,步行,在蜿蜒盘旋的山间小路上走了快两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祁县的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