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还不开口,斓彩有些着急了:“你……”
“无妨。”帝赦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斓彩,开口打断道,“戚妜也是关心战况所以想尽快知晓而已,何必如此责备。”
说着,他又转向面前仍旧低着头维持着行礼姿态的少女,温声和蔼道:“起来吧,正好我们也确实在谈论这次的局势,是你想知道的和灵珠子有关的情况。”
戚妜立即抬起头,单薄的脊背不自觉地紧绷着,神情紧张地望着他:“那他……怎么样了?”
斓彩深深闭上眼睛,指尖掐进掌心里。
帝赦也难得露出了明显的忧虑神情:“火行军十日前已经和其他将领们分散开了,可直到现在也暂时还没有新消息传回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简短的一句话,犹如冰泉般从戚妜头顶猛然浇下,让她一时半会儿里都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根本没听懂对方的话,从眼神到表情都是茫然又空白的。
直到片刻后,她才终于在帝赦叫她名字的声音中回过神,被迟来的彻骨寒意与激烈情绪所淹没,连开口说话的嗓音都变得嘶哑:“不会的……他们只是分散了而已,只是分散了……不会有事的……”
她一边这么说着,脑海中那些曾无数次纠缠过她的噩梦与现实却一个接一个地复活过来:
血色的世界,虎视眈眈的仇敌,浑身是伤的少年,还有他在荒漠月夜下低头亲吻自己的样子。
他还说过从此以后每一个日升月落,朝霞晚辉出现的时候,都能陪在自己身边。
自己还答应过这次依旧会去接他回来,就和从前的每次一样。
想到这里,戚妜几乎是连犹豫都没有就将自己心中那个刚成型的疯狂想法说了出来:“我要去找他。”
“什么?”斓彩愣愣地看着她,旋即是惊怒交加地呵斥,“你去找?你要去哪里找?方才圣尊就已经说了,境外战况不容乐观,而火行军如今又下落不明,就算你去了也是根本不可能找得到的。”
母亲说得没错,在没有目的地的情况下,就这样前去边境寻找一个已经失联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可戚妜却在良久的沉默后坚持依旧,眼神也由一开始的迷茫变得坚定:“我要去找他。”
“你……”
斓彩被她这样顽固的态度气得一下子站起身,正欲开口逼迫她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却被帝赦态度和善地打断:“最在意的人下落不明,换做是谁都无法冷静的,如此动怒做什么?”
他的话轻飘飘的,听起来没有一丝怪罪的意味,却让斓彩僵直着身体好一会儿,最终缓缓坐回椅子上,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我理解你的心情,也明白你在听到这些后,肯定会想要去亲自找到灵珠子的下落。”
帝赦边说着,边款步走下来,弯腰拉起地上的戚妜,混沌无状的眼睛里清晰投映着她的模样,也将她所有的情绪都尽收眼底:“可是你要知道,单凭你一个人,是没办法在南部边境那么大的范围里找到他的。”
“圣尊……”
帝赦轻轻摇头,示意她继续听下去:“如今南境战火连绵,新神族与魔族肆虐侵袭。一旦你去到那里,将会面临什么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所以,我不可能让你去找灵珠子,明白吗?”
戚妜听着他斩钉截铁的一番话,本就只存着一线希望的心顿时重重摔落了下去。
她沉默无声地望着那些有着灿烂阳光流淌进来的窗户,清澈眼眸里寻不到半点往日的活泼之态,全是沉甸甸的灰。
这样好的阳光,灵珠子能看到吗?他此刻又在哪里呢?
她忽然有些不敢想。
如果他现在已经伤痕累累,如果他现在正孤身一人迷失在森林里,被重重敌军围追堵截试图除之而后快,如果……
她闭上眼,有泪水从泛红的眼眶中接连不断地滑落,一颗颗破碎在地面。
半晌后,帝赦看着她,目光奇异地闪烁一下,像是在仔细端详着什么似地,语气却格外缓和地安慰:“援军已经派去南境,相信很快就会找到他们,别太担心了。”
戚妜没有回答,只静默片刻后便行礼离开了寰辰太清宫。
看着她消失在云端的艳红背影,帝赦这才回过头,看向一旁一动不动的斓彩,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将她心底里最深的秘密与恐惧全都连根拔起,口中则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荧惑。”
黑衣黑发的俊美少年自一片青蓝光芒中现身而出,对着帝赦抬手行礼:“父皇。”
“去跟着她。”帝赦简短地命令着,“别让她做任何不该做的事。”
“儿臣明白。”
说完,荧惑便消失了,大殿再次安静下来。
有细微的衣物窸窣声在靠近,轻轻的,反而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正在爬行的毒蛇。
斓彩转过头,看到帝赦正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那双承载着寰宇末日的恐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开口说出话令她觉得相当不寒而栗:“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最好别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不然,我们都会很难过的。”
她颤抖一下,然后起身对着这位太若灵族的至高领袖跪了下去,敬畏而轻声地回答:“斓彩谨遵圣命……”
和帝赦料想得一样,戚妜回家后没多久便再次动身离开了。只是让荧惑没想到的是,他刚跟上对方不久便忽然找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