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淮皱了皱眉:“越发能胡说八道了。从何时起你也能代表京城的姑娘们了?更何况我给叶将军留下的印象,怕是和家世样貌没有半分瓜葛。”
李泱没听懂:“可是少将军您的家世如何人尽皆知啊。哪怕叶将军第一次从榆城来到京城,在共事前也总要了解一下您。至于样貌,见了您自然便知分晓。还有什么……”
白卿淮看着面前这个觉得自己哪里都好的傻小子焦急地分辩着,竟觉得少了几分低落,于是安抚地对着李泱笑了笑:“我与叶将军又不是第一次见。”
那时我不过是半截身子埋在泥里的人,在乞丐堆里等死的聋子、瞎子罢了。
第25章白小将军喜欢吃的馆子,是不是吃的人会很多啊?
“你说白少将军拿了御赐的六安瓜片招待你们?”云格琼咂舌,“若是这客人中只有你一人我不觉得稀奇,这六个人的茶水都是瓜片,听上去多少有些肉痛。”
叶鸢正忙着吃手边的酥黄菜,听到云格琼的话漫不经心地回答:“贵族世家养大的小少爷,和我们这些市井里面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咱们眼里那些东西贵重,人家那里未必是这样。”
云格琼听了这句话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伸出手中的筷子压下了叶鸢手中的筷子:“别,我可不和你是什么我们。您是大殷的公主,吃穿用度一应俱全,我还不是借了公主您的东风。就不能承认了人家白小将军对你上心吗?”
叶鸢懒洋洋地从云格琼的筷子下面抽出自己的筷子:“我哪有什么东风,全都仰仗格格做生意够厉害。”随即又用筷子的尾部敲了敲桌子,声音放低了些,“这里可是京城,虽说是自家酒楼的雅间,还是注意些啊。”
云格琼点点头:“以后不说了。不过说起来,这件事上你有什么打算?不是进宫时遇到皇贵妃了吗?她怎么样?”
叶鸢随手夹了一筷子小菜,“走一步看一步吧,目前何家没有动作,有什么底牌还是藏着些好。至于皇贵妃,”叶鸢停下了筷子,面上也流露出了些温柔的笑意,稍有迟疑道,“她似乎很是关注我。”
云格琼微微出神了一瞬,轻叹了一声,“那可真好啊。”
云格琼和叶鸢第一次相遇时,白明酌正带着叶鸢在山下的村子里问诊。叶鸢在山上没有同龄的伙伴,难得遇到云格琼这样的同龄人,小小的姑娘眼里充满了好奇,热情地邀请云格琼一起玩耍。
和从小吃穿用度均从皇室标准的叶鸢不同,云格琼自幼便失了双亲,双亲为她留下的,不过是一间破瓦遮顶的棚屋,到了雨季便会滴滴答答地漏着雨。
小云格琼吃着百家饭长大,能够守住这间屋子,全靠村子内民风淳朴,即使有什么起了坏心的人觊觎这间小屋,或是她受了什么人的欺负,也会有更多的村民护着她。
只是村民们也都是些普通人,也没有闲钱去供养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小云格琼也知道不能白白吃了别人家的口粮,于是平日里帮着各家做活跑腿,帮着她的村民们也都愿意拿她当做亲生的孩子看待,能帮时便多帮一把。饶是如此,小云格琼也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起初叶鸢想要白明酌带着云格琼回山上,免了她劳作之苦。白明酌当时看着叶鸢,认真道:“我们自然是养得起云格琼的,只是阿鸢,你有没有问过云格琼愿不愿意呢?这是小云自己的事情,你还是要亲自问过她才好。”
而小云格琼也出人意料地和叶鸢说:“我是不愿的。你的山里是你的家,我没有家,村子里就是我的家。诸位叔叔婶婶养了我,我能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便会多做些。”叶鸢虽不能完全理解云格琼的想法,但是这是别人的事,便也没再劝说。
几年间,二人都在成长。叶鸢经常随着白明酌来到村子里为村民看诊,也常去看看云格琼。逐渐地,云格琼自己已经能到山上摘些山野菜去卖。她还和村民学了刺绣,做了绣品卖出去换钱来补贴自己。平日里还会抽出时间去给村民的农活搭把手,还在自己屋子前的空地上种了些青菜番薯,以供自给自足。
似乎每次下山,叶鸢都能在这个姑娘的身上看到新的变化。在自己每天吃穿不愁地生活着的同时,有这样一个小姑娘,像一棵野草一般冲破山岩,从起初四处悄悄蹭一些雨露,到成长为站在那里就能得到雨水的浇灌的绿植,云格琼仅仅凭借着自己的微薄力量,便从一无所有要依附他人力量生存的小孤女,成长为自己就能够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姑娘。
这两个出身天差地别的姑娘,不知从何时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明明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却能完全理解对方的愿望与快乐。
因着与叶鸢的交好,白明酌也会有意地教云格琼一些知识。虽然比不得像叶鸢一般通读史书,做到出口成章,却也能识文断句,比普通的村子里的小孩要多上好些见识。
本以为日子会这般平缓而温馨地过下去。
直到有一日叶鸢从白明酌的口中听说了自己的身世。无论是什么样的姑娘,突然听闻自己是皇室公主都会有些惊慌吧。叶鸢光是消化这个消息都用上了整整两日,到了第三日她想通了,便找到了云格琼。
“我想要做点大事。”叶鸢真诚地看着云格琼的双眼,认真地说,“你要不要同我一起?也许未来会有些危险,也许会很繁忙,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做到这件事。”
云格琼摇摇头:“你也知道的,我做不来什么大事,只会做点东西卖点钱。”可是她犹豫了一下又直视上叶鸢的双眼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叶鸢听到云格琼问了便松了口气,笑了笑:“我想要你,帮我开个酒楼。”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
叶鸢不是没有其他的人可以合作,她那个未曾谋面的皇帝父亲和师父白明酌,为她留下的暗卫和侍从也都有上些许,只是那终归是不一样的。
云格琼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她和自己是相同的,两个人可以平等地从无到有的把想要的酒楼创办起来。虽说吩咐给他人去做,甚至比去买一个酒楼还要轻松些,可那终究不是自己一手创立的,那些辛苦哪抵得上自己事无巨细地了解自己的势力来得踏实。
乍然听闻自己的身世,叶鸢是不安的。
那一瞬间似乎是天下安定的大任都在向自己这瘦小的肩膀上倾斜覆压而来。叶鸢对皇室的了解不多,大多是从话本子上听说。在真实的确认了自己是皇家公主那一刻起,叶鸢只觉得孤独。似乎这天底下不会有人理解自己的感受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经历全天下也不过只是自己才会有。
这种没有人和与自己一起的恐慌在潜意识里蔓延,叶鸢从心里便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个并肩携手的同伴,云格琼便恰好是她所期待的。
开酒楼对于云格琼来说是一场冒险。从来没摸过什么银钱的小姑娘,拿着叶鸢放在她手中的一沓银票手都在发颤。“真的要开啊?”
“当然是真的,”叶鸢理所当然地应答,“咱们都做了这么多的准备了,怎么会不开呢?”
叶鸢和云格琼没有冒冒失失说做就做。她们吃了许多家京城的餐馆,看了许多人做生意的样子,请了自己喜欢的掌厨师傅,从对这些一无所知到对京城的吃食摊位,酒菜馆子如数家珍,花费了太多心思。
白明酌没有加以干涉,两个孩子愿意做些什么自然也随着她们去。毕竟叶鸢从宫中得来的月例和从小到大的穿戴首饰已经足够承担着失败的风险。
叶鸢盘下了京城中位置极好的酒楼加以修整,开业前便在酒楼牌匾上挂了鲜艳到有些夸张的红绸子。临开业前,叶鸢有些不好意思地找到白明酌:“师父,您说白小将军喜欢吃的馆子,是不是吃的人会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