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摆出了坐堂掌柜的威严,心下盘算着给他的方子里添些“清心火”的药,免得哪日他再胡思乱想些什么。
而那少年不知是否猜到了些什么,过了一会才将手伸出来,任那女子撸起他的袖子、按上他的脉门。
她的手指不像从前那样柔软,指尖带了些伤痕。
那是他在小木屋咬了她留下的,虽然已经愈合淡去,但还留着一些印记。
李樵收回目光,五根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秦九叶半阖着眼,眉头随之轻轻皱起。
但他似乎剧烈奔袭过,气血翻腾得厉害。而这股翻腾的气血之下似乎还隐隐藏着些什么,她试图去分辨,指尖随之压得深了些。
“你这脉相……”
她话刚起了个头,突然觉得眼前光线暗了下来。
他微微侧着头,微凉的唇在她嘴角一点而过。
这个吻很浅,又轻又快,像是有只蝴蝶落过后又振翅飞走。
她抬起头,正撞上那双动情的眼。而她还未来得及去分辨那双眼睛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便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他的身体很温暖,比昨夜那个松软香甜的被窝更令她留恋。
可是日头已上三竿,光天化日之下,她这个“赖床”的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这是做什么……”
她没什么诚意地挣了挣,他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练习阿姊教我的事情。”
这说法又机智又贴切,她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强压下嘴角、故作严肃道。
“我教过你那么多事,为何总是想起这一桩?”
因为其他事总有时间和机会去做,但眼下这一桩却未必了。
他垂下眼帘,终于松开她,深吸一口气后突然开口道。
“昨天阿姊和滕狐的话,我都听到了。”
暗室中某人口出狂言的样子历历在目,秦九叶定定望着他,半晌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小声说道。
“他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那人就是个疯子,只顾自己、不管旁人。不要怕,有我在一日,定不会让你落到那步田地……”
他突然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
“阿姊如果需要人来试药,我愿意。”
秦九叶神情一顿,轻抚他发间的手慢慢滑落下来。
他瞥一眼她面上神情,又继续说了下去。
“试别人也是试,试我也是试。这些年我为捱过晴风散之苦,也试过不少药和毒,身体比寻常人禁折腾些,再难过的时候也经历过……”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没错,但不知为何,她听着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从前在果然居坐诊,遇到些棘手的病症,她也会尝试用些新方子,每当她和病人提起新方子的事时,多数人都会担心得不得了,她理解那种情绪,也并不觉得对方这种反应是不信任她。因为人都是怕疼、怕苦、怕死的,这是本能、是天性,无法克服也不需要去克服。
和那些人相比,他表现得太平静了。
她不知道这种平静是源于对她医术的信任,还是他其实从来对自己的身体不甚在意。
但是有些事,就算他自己不在乎,她也会在乎。
“你这样说可有想过我的感受?”她抱臂望向他,语气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你别看我现如今这副模样,小时候治死了一只鸭子,我可是哭了三天呢。”
“所以……阿姊也会为我落泪吗?”
她将他同鸭子相提并论,他却只想知道她是否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