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是匆匆一瞥,他只能肯定那是块螭纹鸡心佩,其余的记得不多,下官按照他说的描了图,几分真假、几分虚实便交由督护来判断了。”
他拿着那张纸在邱陵和许秋迟面前一一过了遍,随即立刻递到油灯下烧了个干净。
秦九叶远远瞥了一眼,那图确实有些粗糙,仅凭一副模糊的图案似乎也无法锁定究竟是哪个王府。
但若有嫌疑对象,就是另一回事了。
“又是孝宁王府。”
一旁的许秋迟迅速下了结论,显然并不顾忌谈及那远在都城的王室。
眼瞧着阴谋升级、话题中的禁忌感越来越重,秦九叶突然便后悔方才偷看了那一眼,然而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回避,下一刻,她只觉身侧一空,那林放竟从车尾跳车而逃。
“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下官还要赶着回去交岗,迟了要罚银子的,改日再来给两位大人赔罪!”
他的声音还在车尾徘徊,人已不见了踪影。这等腿力,哪里需要坐什么驴车?
车内三人俱是一阵沉默,半晌许秋迟才由衷叹道。
“咱们这位林大人可真是腿脚利落,只当个太舟卿实在可惜。”
邱陵全然不理会对方言语的打趣之意,只冷声道。
“妄议王族亲贵、甚至还罗织罪名,轻则一人杀头,重则满门抄斩。你开口之前确实应当三思。”
“兄长何必同我装傻?你审那苏凛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听到这位孝宁王的名号吗?”
“梁世安不惜暴露孝宁王府的靠山,拿着玉佩从北娄门匆匆出城,说明那船上的东西远比我们预想中要重要得多。如若只是发病之人,何须他亲自送押?顶着孝宁王府的名头做这种事也太过愚蠢,何况从璃心湖发出的那七艘船还不够吗?”
可如果不是那些关押在地下的病人,又会是什么呢?
病有病理,人有人道。纵使对方再诡谲狡诈、心思难测,也总有暗藏在深处的行事逻辑。
他将秘方给了元漱清,或许是想试验身怀武功之人染病后的反应;将秘方给了苏家,则是观察病重之人服用后的变化;那将秘方掺进酒水中、分与众人服下,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阵风雨吹过,油灯劈啪作响,秦九叶盯着那明灭不定的灯火,突然开口问道。
“你们说,那四条子街后巷小院的火情是否有些不同寻常?”
许秋迟不明所以。
“不是说有人纵火吗?”
“我是说,那夜风雨那样大,听风堂里沾了黑火的纸张都未烧起来,为何那破院子却烧得火光冲天、直至天光?”
一旁邱陵听到这里已经反应过来,当下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当时那院子里还有别的东西?”
秦九叶沉默着点点头,面色因思虑更加沉郁。
可那消失在火焰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若是助燃的火油,现场应当会残留些许气味,事后不会全无察觉。
赏剑大会以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最终定格在仙匿洞天中、所有人举杯的那只手上。
秦九叶猛地抬起头来。
“这里离城中最大的酒坊有多远?”
许秋迟眨眨眼。
“从此处过去,大概要绕个二三刻的时间。若赶快些,或许赶得及出城去。”
秦九叶望向邱陵。
“我有个猜想,督护可愿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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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不好,整条街上都瞧不见几个行人,唯独茶楼酒肆的生意还算热闹,所有人都在端杯换盏中躲雨,末了抱怨上几句最近糟糕的天气。
酒坊便不如酒肆热闹,但对于小福居这种打着几百年老招牌的酒坊来说,细水长流才是生意,不紧不慢才是生活。
酒坊掌柜胡云梦是个五短身材、矮胖如墩的小老头,天大的事到了他嘴里也是轻飘飘的,成天对着所有人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就连泼皮乞儿讨上门来,也未见他红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