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芜刀在此。诸位但上前查看无妨。”
狄墨话音落地,众门派中又是一阵人头攒动。
片刻过后,七八名门派之主终于缓步上前,行礼过后便开始近距离瞻仰起那把刀来。
“确是李青刀的佩刀无疑。”
“没想到多年之后,当真还能再见青芜刀。”
众人又是一番点头应和,对那把传闻中的神兵利器赞不绝口。
许是因为那些人面上的表情太过夸张,又许是因为她确实不懂所谓神兵利器,秦九叶盯着那把被无数只手品鉴流转的宝刀,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她还没来得及想清这一切,七姑已神秘兮兮地在她耳畔开口道。
“你可曾听说过青绝二字?”
秦九叶摇摇头,坐等再听一段故事,那七姑果然继续说道。
“当时以被冠以铁笔之称的唐啸,曾以‘青绝’二字形容那李青刀出入江湖的这段时日,谓其刀法穷幽极微,偏行锋锐,开合可吞日月,千言万语不足道其妙意也。纵观如今江湖,无人能出其左右,青刀归鞘之日便是绝响鸣唱之时。”
“唐啸又是何人?”
秦九叶话一出口,不用回头也能知道那七姑面上又是一番大惊小怪。
“你竟不知唐啸为何人?此人负书担橐行天下,一杆铁笔断英雄,只是为人有些矜奇炫博,年轻时得罪了太多人。若非他已封笔多年、不知隐居何处,我定踏过那万水千山寻他去,只为同他一叙江湖恩怨笑谈。还有还有,《官子遗书》你知道吗?那可是唐啸与其挚友合力著下、平生最为得意之作,只可惜至今世间只流传了半册,这另外半册却是哪里也寻不到了……”
秦九叶本来只是无心问上一嘴,可听着听着突然想起什么不由得一顿。
等等,唐啸?姓唐?不会这么巧吧……
但她先前见识过这七姑博而不精的做事风格,只觉得对方所言需得半遮半掩着听信,当即怀疑道。
“此人若当真有你说得那般惊才艳艳,为何这江湖中如今也不见几本他著下的文集?”
七姑斜眼瞧她,仍是一副瞧不太上她的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那些江湖中人个个小心眼得紧,他盛名在外时不敢怎样,待他一朝隐去便将他写的书偷偷集来烧掉,生怕污了自己一世英名。尤其是这天下第一庄把持全局之后,你再难像从前一样听到这江湖真实的声音……”
七姑显然对那唐啸极为推崇,滔滔不绝地为其鸣着不平。
秦九叶听得一耳进、一耳出,本想插嘴再问上一句,那唐啸既然对青刀如此推崇,又事事都喜欢刨根问底,为何没有透露或猜测过那李青刀的下落?她不信这江湖中当真有人能凭空消失,可话到嘴边突然就停住了。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那把静立于石龛中的刀,心中突然生出另一个疑问。
二十年前青刀绝迹江湖,二十年后青芜刀出现在赏剑大会,赏剑大会既然是天下第一庄主导,为何没有人怀疑那青刀的失踪同天下第一庄有关呢?
而这件事究竟是没有人怀疑过,还是压根无人敢质疑探究,亦或是有人曾经质疑却至此音信全无?便又是另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了。
“戏台”中央,几轮吹捧赞叹终于结束,四周再次渐渐安静下来,谁知突然便听一红衣男子摇头冷笑,正是那神瀑教的随果龙王。
“刀是好刀,只是若握刀之人品性不端,便难担此锋锐,需寻得明主,才好出鞘。”
这话看似并没有指名道姓,可谁不知晓昨日鸣金之争的胜出者是秋山派弟子,而今日要接这青芜刀的也是秋山派。
这龙王口无遮拦,只差没指着秋山派的鼻子说对方配不上这把刀了,却见那秋山派掌门还没说什么,他身旁的王逍已经上前一步沉声开口道。
“技不如人承认便是。场上腿软,场下嘴硬,只会让人觉得打不赢又输不起。”
虽说知道今日这大典上定有热闹可看,可谁也没想到这热闹来得这样早。
秦九叶本已有些酸痛的上半身不由自主地支棱了起来,她身旁那七姑也不甘示弱地抻长了脖子,两人好似村口瞭望地盘的两只大鹅,瞧得身后那断玉君面上又多了丝笑意。
他似乎越来越习惯这种浅笑了,这种笑往往很短暂,但在他平日冷硬作风的衬托下,竟显得有几分温柔。
若秦九叶此刻回头,便能看见这种笑,只可惜她此刻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不远处那正要开场的好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