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使此阴招,胜之不武,当真无耻至极!”
寒烛压根不理会对方的诛心,破天荒转头看向仇家。
“追云老怪助我!先拍死他们两个,你我再一决高下!”
她话音未落,伏虎和空音又从斜里杀出来,那被炸上岸的观鱼童子此时也缓过神来,镶着宝石的金刀在月色下挥出五颜六色的残影来。
一时间,一群七老八十、白发苍苍的武林至尊们,在水中岸边你追我逃、横劈竖砍、无所不用其极地打起群架来。正所谓,背叛之后还有背叛,突袭之后还有突袭,一顿毒手接一顿老拳,就差使出撒泼的招数来。
秦九叶目瞪口呆地瞧着眼前这幕皆由一代宗师亲自披挂上阵的“无耻大戏”,早已忘了出声,半晌才缓缓转过头去。
“我白日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般模样的……”
少年的目光冷冷的,开口时声音毫无起伏。
“他们从来都是如此。这江湖中能将仁义道德、公平正义挂在嘴上的,至少得是个活人。能活到这个岁数的,年轻时肮脏龌龊、卑鄙无耻的事定没少干。”
想到果然居门口那块怎么也擦不亮、苦心经营多年的招牌,秦九叶只觉得自己信奉的某种信念正在缓缓崩塌。
“人在江湖,做过的事怎可能不留痕迹?若是做了亏心事、恶毒事,难道没有人记得吗?”
少年很是沉默了一会,随即才低声开口道。
“当然有。但一个人活得越久,他年轻时候的事便越少有人记得,等把所有知晓他底细的人都熬死了,他自然会越活越清白的。”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所谓传奇绝唱年年都有,过不了多久便会被改写遗忘。这江湖中最多人向往的江湖梦,并不是一朝锋芒,而是如何长久。”
秦九叶不说话了,她偷瞧身旁人说话时的神色,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一个疑问。
那他呢?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向往一朝锋芒,还是倾心于长长久久?是愿意苦守信念,还是游走于生存之道?
可话到嘴边,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知道,有些事情的答案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的。那些懂得隐忍、算计、苟且的宗师们,也并不是生来就是如此的,他们或许也年少过、也冲动过,也正大光明过、也快意恩仇过。
只是后来,江湖教会了他们另一种生存法则。
为了活着,人是可以变成任何形状的。
又是一声巨响,不知是哪位大师在发功,秦九叶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向湖面上望去。
湖水中,各门派百余艘大船仍安静地漂着,不仅毫无动静,甚至还有几艘熄了船上灯火,一副要洗洗睡了的架势。
以往谁在门外蹲一会都能扔出一百发暗器的江湖客们,此刻都像是又聋又瞎一般,皆当做看不见这出夜斗的大戏,毕竟谁家也不完全无辜,大家都等着自家掌门人凯旋而归,为自己明日在赏剑大会上的表现增添些许胜算。
这当真是江湖么?还是说这才是江湖?
江湖也是人扎堆的地方。而人多的地方,生存规则大抵都是差不多的。
秦九叶一声叹息,突然觉得自己从前收治过如此之多的江湖中人,却并没有真正了解过所谓江湖。
她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有些感慨地问道。
“你说,今晚这一出最后谁能胜出来?”
少年挑了挑眉,语气中有些不易察觉的轻蔑。
“不好说。或许在他们分出个胜负生死之前,那玉剑会先断了也说不准。”
秦九叶撇撇嘴,言语间有些叹息和失望。
“不是说这赏剑大会乃是云集了如今江湖上的绝顶高手?难道就没有哪位大侠能统领全场、力战群雄、拔得头筹吗?那狄墨人在何处?也不出来管管……”
身旁的人又是一阵沉默,再开口时语气和声音似乎都有些飘远了。
“我师父若在这里,他们统统都不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