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久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坦白道:“是绣服……每天都有人盯着我绣喜服,说是大婚在即,要我亲手绣一些花样。我哪里会绣东西?每天被墨竹和紫藤盯着,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才想着偷偷溜出来的。”
说罢,还怕冯嫽不信,伸出手给她看自己指尖被扎的小口。
冯嫽却不去看,只问他:“大婚在即?父亲和兄长,回来了?”
“没有,前些时候送了家书回来,说开春后,就可凯旋。”
凌久说话时,仔细地描摹她的神情,眼看她红了眼眶,只以为她是想父兄了,赶忙道:“你哥还在信里画了只王八呢!”
冯嫽的眼泪立刻收了回去。
敢情他哥在战场上又捡了只王八回来当战利品。
“我此来,也是为此事。”冯嫽从袖中拿出请柬,递给凌久。
“这是什么?”凌久接过,打开一看,“请柬?年宴?又是宴会?”
“嗯,母亲病若是已好全,殿下此次也不必孤身前往,若没好全,自然也可以侍疾为由推脱了。”冯嫽已经将两种情况都替他想好了。
“如果不去,你会受谴责吧?”凌久把请柬收了起来。
“不,”冯嫽摇摇头,全然褪去了方才逗弄凌久的模样,正色道,“我此来只知皇后要我做什么,却不知为何,如今听殿下一道,倒是明白了,因父兄家书已至,母亲疾病将愈,皇后才让我前来。”
“她要你做什么?”凌久不知前因后果,自然也听不明白。
“她要我以姻亲,与镇国公府交好,再投到凌川门下,成为凌川夺嫡的助力。”
冯嫽在袖中的手陡然握紧,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为此不惜伤人性命。”
“伤人性命……”凌久皱起了眉头,虽说这是在古代,他也说过草菅人命的话,但那都是假把式,如今真遇上,还是冲击了他的三观,“伤了谁人的性命?”
“一个……喜欢做甜食的小姑娘,是我与殿下互换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她说,她在宫中服侍许久了,却一直不曾与殿下交谈过,那是第一次。”
凌久沉默,他对此难免有一丝慌乱,却也庆幸,好在是个不认识的姑娘,若是承福这种身份,肯定是要露出些马脚的。
只是听她说的,倒是与青芽有些相似。
“那天我从凤仪宫回去……她端着一碗杏仁酪来找我,说是去求了太医院,抓了安神的方子加了进去。”
冯嫽的声音突然消失,鼻头一阵刺痛,轻声道:“我没吃……倒在了鸭舍中。”
“我疑心她许是别宫派来的,可承福到她家中一去,尽是……破败之相,为她兄长说亲后,父母连饭都吃不起了……”
凌久明白她的言外之意,生于这样的家庭,她却学会了如何做那些宫中贵人喜欢的糕点,一个不受宠皇子身边低等的宫女,月俸就那些,替兄长求了亲,就盖不起新屋。
“她在天上,也会用云朵织新衣,做糕点的,待往后对她家中多些照拂,也算是宽慰她在天之灵。”凌久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又因身高受限,只能摸着自己原身的肩,笨拙地哄着她。
“殿下,这些都是徒劳,渡人不渡己,若我不从,他日死的……便是你我。”冯嫽低头眨着眼,长长的睫毛打下阴影,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所以,我有一事,欲与殿下相商。”
“什么事?”凌久直觉这是大事,神情也严肃起来。
“我欲夺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