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在文玉心里,现在的她比当初的卢梦如更要让人憎恶。
苏冷明了,嘴唇扯出一个混沌的冷笑,深吸口气,正准备说些什么,文玉把茶杯轻轻一放,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苏冷百转千回的心思,不咸不淡好像从前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的聊天模式,并不避讳她,“泽凯出事了,让他管着这边的公司,把自己管进局子里了,他爸现在焦头烂额给他找关系想把人保出来,可被涉及叛国,哪有这么容易。”
苏冷思绪一下被打懵了,文玉并没有说太多晦涩的专业用词,语气带讥,直白得让人有些无措。
“怎么回事?”那些先前要反击文玉的话,瞬间抛之脑后。
“他野心勃勃,我是一直知道,季见予也有心防着他,不过没想到,他胆子大到这种程度,暗中串通境外势力试图操纵股市,敛不义之财,之前j公司那件事,也有他一份力量,现在,他名下公司的账户已经被法院冻结了,他这一出事,安成多少都会受影响。”
文玉口气平淡自若,完全不像火烧眉毛的样子,苏冷听得心一上一下的,大致也明白了文玉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
安成总裁发生意外,一度生死不明,而这么大的商业帝国,分分钟牵扯动辄上千亿的资金链,毫不夸张,而且安成还没有渡过先前的危机,这种时候,数不清有多少牛鬼蛇神趁乱作恶,巴不得把浑水搅得越浊越好。这个时候,文玉只能出手。
“是不是季见予出事,有人就按捺不住了?”
文玉微微一笑,投去一记赞赏的目光,“不错,蕉蕉你很聪明呢。我看你,说不定也有潜能,不如你考虑帮我一下?”
突然就开这么大的玩笑,苏冷连都抬举都不觉得,急忙说:“我什么都不懂,妈您别开我玩笑了。”
文玉笑意吟吟看着她,让人灵魂都徒然一颤。
“您来,是处理危机吗?”
“季见予舅舅病倒了,被气的,虽然我一直挺看不起他这人的,娶的老婆不怎么样,一个知识分子,教出来的儿子更不怎么样,可毕竟,他是我弟弟。至于泽凯,他和季见予是兄弟,就等季见予人好了,交给他处理吧。”
苏冷无言听着,抬头看了眼文玉,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问,季见予现在怎么样了?”
苏冷没有说是,也没有摇头,声音无悲无喜,“您会出现在这里,我相信他一定度过难关了。”文玉漂亮细致的眉尾一挑,不置可否,目光却不是落在苏冷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片刻后,她说:“我想,你可能还不太了解这件事的经过和结果。”
这话让苏冷有些无地自容,从种种信息来看,她与这次在淀城轰动一时的事件息息相关,可她又从头到尾始终游离在现实边缘,这一个多月,她不停忙工作,拍戏,演绎剧本主人公的人生,此时此刻,坐在病房,对面是文玉,两人平平淡淡又暗流涌动聊着惊心动魄的事,让人觉得如梦似幻又有种回归现实的茫然和恐惧。
不自觉想逃。
“那个绑架焦璐的人叫许光,现场抓获的他那些同伙有不堪重负从实招来的,但第二天警方想继续审讯,却发现人死了。即使这样,警方还是初步认定他是多起凶杀案件的头号嫌疑人,季见予和他搏斗过程中捅了他一刀,他伤得比季见予重,现在仍由警方轮流派人在医院看护他,所以更多的审讯工作目前是没法进行下去的。你母亲,”文玉脸上露出一个微妙表情,苏冷后知后觉她换了称呼,“只向警方交代了绑匪如何联系上她,她又如何联系上季见予的,至于其他的,她不想多说。警方怕她精神崩溃,也没有勉强。”
室内空气似乎清凉过头了,苏冷白腴的肌肤上浮起一层疙瘩,不自觉屏住呼吸,直到喉头有丝痛感浮现,才挣出口气来:“您对当年的事,了解多少?”
文玉摇了摇头,“我和季见予他爸爸结婚的时候,你爸妈已经在一起两年了,我所了解到的部分,也是通过新闻报道,老季嘛,你了解他的,他认为八卦别人的家事是一种冒犯,我们夫妻,可能还不如季见予对整件往事知道得多。”
苏冷握紧杯子的掌心又突然松开了,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他是说过,会给我一个真相。”
“你和南添遭受的那场车祸吗?”文玉并不觉得意外,饮了口已经完全凉下去的水,没有遮掩,“他和我说过,认为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心像是被人猛砸一拳,苏冷一下抬起头,眼里有呼之欲出的千百种情绪。
“是去年你们郊外遇袭之后,其实他不会和我这个妈说这些的,是他那辆防弹车,实在太招摇。老实说,我一开始并不支持他去查,对方势力探不到边,我怕他把自己玩死,他这个人太自负,又固执,一旦认定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人都是自私的,我不怕你怪我,人死不能复生,真相如何又如何?我相信南添其实也一定不希望你们这些孩子没有做足准备就付诸行动,为人父母,谁不希望自己孩子平安健康活着。可是他说,如果不查明真相,你是没有办法一生平安的。”
两只眼,容不下一丝细微的气流了,苏冷抬手捂了捂发烫的额面,哽咽了一下,“他现在还好吗?”
苏冷发现自己耳边听着文玉此时此刻说的话,脑海里却不自觉仔细回想,谈话至今,文玉都只是和她谈起出事前的季见予。
现在的他呢?
文玉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关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