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相册,几百张那天首映会她的照片有一个专门的相册收藏着,他曾对摄影感兴趣,即使没有专业相机也能在挑剔角度拍出大片质感,所以以前她要去拍写真,他才敢大言不惭说他可以给她拍。
登上头条的那组生图,“守护最好的苏孝真”那个博主在评论区感谢了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网友,标注以上照片大部分出自于他的镜头。
苏冷在病房的时候,老爷子突然让阿姨从抽屉拿出一个塑料袋,苏冷正在给苹果削皮,好奇凑过去看,正要笑老爷子还喜欢拿塑料袋装宝贝。
可发现全是她的照片。
老爷子一脸欣慰,沾沾自喜跟周边病友展示自己天仙一样孙女,他告诉苏冷:“这是小季洗出来给我带来的,我的蕉蕉真漂亮。”姑姑也在一旁说:“见予有心了,像两个老的不会上网,想你的时候能看看你的照片,知道他们孙女现在在干什么。”
苏冷手速飞快一张一张点击删除,完全忘记了有全选这个功能,季见予冷眼看着,皱了皱眉,低声唤她:“冷冷……”
“我有备份。”
苏冷手腕发酸,直接把手机砸到他怀里,季见予突然伸手握住她手把人往怀里带,偏头将唇贴上她发烫的额角,“让我为你做点事,你不用都接受也不需要都知道,我希望参与你的全部生活,也希望自己还有这个机会。”
他低恳的语气稳稳接住了摇摇欲坠的一颗心,苏冷挣扎了两下,没用,仿佛对他身上强烈冷香过敏,死死屏气,一张脸通红,没有任何留恋地推开了他。
“去机场吧,我要误机了。”
她怕自己没有骨气的再次眷恋他,就这样在丝丝入扣的熟悉气息里闭上又酸又重的眼酣睡一场。
季见予手落在半空迟疑片刻,指节克制蜷缩成拳,最终还是伸出去替她捋了捋碎发,轻声说:“休息一下。”
抵达机场时,季见予主动告知她:“尤眉兰不会再去医院了,你放心。”
苏冷没有回应,眼神放空看着从阔大遮蔽物上空缓缓飞升穿透云层的班机,在季见予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她收回视线,对他说了声“谢谢”。
“不用,这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不仅为你,这是我分内的事。”季见予嗓子发苦,看似清清淡淡说出这些话。
苏冷没理会他话中深意,别的什么都没有再说,独自随着人潮走了进去。
过安检的时候,她转了个身,抬起头,能盛下开阔大厅的朦胧视野里,川流不息的匆匆人海中安静又孤独站着个颀挺单薄身影,看不清脸,但倨傲自我的气质让季见予在哪里都鹤立鸡群。
像清晰醒目的地标,让那几年潦草又盛大的青春有迹可循。
目送人彻底看不见了,季见予打给楚亮,“她一个小时后落地。”
“我已经在机场了。只是……”
季见予无声笑了笑,“有话直说。”
“您让我到京城保护嫂子,那件事要暂停吗?”楚亮倒不是觉得成天跟着一个女人跑窝囊,只是他会到季见予手下,完全是为了能够调查清楚警方都无法再追查的真相。
他的母亲,和苏冷母亲一样,是三十年前“地狱囚禁案”的受害者,苏南添也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所以保护苏冷,楚亮心甘情愿。只是他来了京城,就无法继续寻着蛛丝马迹追究那伙恶势力三十年都无法被根除的残党。
母亲出事时,他刚一岁,记事以后,母亲给他的印象总是沉默又古怪,甚至是可怕。他五岁的时候,母亲又生了个女婴,他很喜欢这个妹妹,可母亲却总想要杀她,嘴里总念叨着“不如让我杀了她”,因为母亲时常怪异又激动的行为,父亲经常把她锁在房间里。后来他再长大一些,听懂了村里一些孩子从他们家长那里听来的谣言,哭着跑回家问父亲,父亲沉默片刻,拍拍他的肩,让他照顾好妈妈和妹妹。
这是父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有人在村里那条大河捞起了父亲的尸体。
他的父亲在他十三岁的时候终于被封建村落的流言蜚语击垮。
妻子被绑架,回来大着肚子,纵然他再疼惜自己老婆,痛恨那帮畜生,可他被根深蒂固的念头困住,认为这种事对男人来说奇耻大辱。后来,妻子自己在家拿麻绳把肚子里五个月大的孩子勒死,凄凄乞求他不要抛弃她,她可以再为他生一个孩子,他们重新好好过日子好不好。男人心软了,下决心好好守着小家过日子,在外,他经常和以此作为笑谈的村民起冲突,几乎把全村的人都得罪个遍,久而久之,他种的菜卖不出去,全村就他们家的甘蔗没有老板来收,搬砖的活计也轮不到他。可他又不敢外出打工,不然家里就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带一儿一女要怎么活。坚持十几年,拮据清苦的日子似乎看不到头,儿子上学需要钱,可家里连锅都揭不开了,不仅他,连他的儿子都要承受辱骂嘲笑,最终让男人选择了自杀。
他本来是打算带全家人一起烧炭的。
可家里连炭都没有。大半夜,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坐在厨房又哭又笑,最后蹑手蹑脚走进房间,可爱的女儿正在妻子的怀里睡得香甜,他看了许久,又退了出去,发现儿子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进去问少年怎么还不睡。
少年明明是拿砖头锻炼力量,却立马坐在书桌前说自己在复习功课。男人欣慰摸了摸他睡得圆溜溜的脑袋,知道小小少年已经长大了,可以也会保护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