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牵着自己的小孩过来,想给他整理一下玩耍稍稍乱了的衣领和围巾,动作间陈蓉无意瞥了一眼,看到了孩子胸膛上侧微微露出的一点疤痕。
那是心脏手术正中开胸的痕迹。
大姐似乎也有些感慨,看着自己的儿子,语气里满是心疼,“唉,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还有一个号就轮到她了,陈蓉一手搭着丈夫的手臂,一手扶着自己的腰有些小心地站起来,孕30周,身体有些沉重。
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在北京看过所有的医生都给出了相同的建议。
你们还年轻,可以再尝试的。
辛酸,压力,恐惧所有复杂的情绪又在这时候开始在心底翻滚,她的眼里酸软,一直压抑着的泪水又仿佛是要涌上来一般。
之前匆匆进去的那个年轻人,是她最后来碰一碰的运气。
陆洋趁着等病人进来坐下的空隙,赶紧挤消毒液搓着手,一边抬起头看了一眼走进来的陈蓉,视线移到她隆起的腹部上,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超声影像从系统里打开,是这肚子里的孩子几次的检查情况,陆洋看了一下对方提供的之前在别的医院的就诊记录,面对一份份病历和检查单,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他还没有开口,陈蓉的眼睛就红了。
“陆大夫,我之前去过好几家医院了,看过很多教授了,我知道您会给什么意见,可是,这已经是我第四个孩子了”
食堂自从疫情之后多提倡打包,但难得有点时间能好好坐下来吃顿饭,又早就过了饭点,人少了很多,陆洋便慢悠悠地刷了饭卡,点了菜打了汤,端着盘子走过来坐下,关珩坐在他斜对角的位置上,看到他拿的那份年糕大排里肉的分量比自己足足多了一大块,有些不爽地嘟囔着阿姨偏心。
都穿着连帽卫衣,也没带工作牌,帽子一戴低着头吃饭,倒是看不出谁是谁。陆洋瞧了一眼关珩,一看就知道他是刚从手术室过来,洗过头还没全干。
就算室内开着暖风,这样还是挺容易感冒的,现在疫情下稍微一点感冒症状都会挺麻烦,陆洋正要开口提醒,就听到后面那桌的议论。
“我听他们科室的护士说,平平稳稳不出错,博士毕业之后两年内升副高升定了,诶,真是火箭速度啊。”
“你们男的一天到晚只会议论女的傍人改变命运,看到了吧,男的照样能傍。”
“那是他老师,你别瞎说,人家有结过婚的好伐,女儿都多大了?”
“老师?他那个卖相加上这个速度,你信啊?上次孙姐不是还看到林主任过来接他下班,可少双重标准了,他要是个女的你还会这么认为吗?再说了,现在玩得开的人很多的。”
“行啦,越说越扯,反正怎么说,人家也是有本事,过两年说不定就是林副院了呢,这也是押对了宝,没选错队。”
是新一批刚进医院几个月的实习生,陆洋听着面不改色,只是心里感慨着到底还是精力旺盛,自己当时专硕并轨规培,忙得吃饭的时候都犯困,一点说话的欲尐望都没有,关珩稍稍抬起头,捋下了兜帽,左右张望了一下。
“诶诶,心外的护长。”
“啊?什么?”
“别转过去!”
后面的桌子安静了,陆洋一直都没去理会,倒是关珩先开的口,“我听人说你早上的门诊,来了个孕妇,哭了快半个小时?”
“嗯,情况有点棘手,下周住院,”陆洋摇了摇头,用筷子戳了戳面前沾着甜面酱的年糕,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我明后和周一三天要跟着去开个会,不在医院,十三床那个小孩子换药,你帮我看一下吧。”
关珩点了点头,却继续这刚才的话题,“有多棘手?我听说产科那边也有点头疼。”
“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只是很难,这种事情还是那句话,做父母的愿意搏一搏,我们就尽力。”
话虽然这么说,但从自己朋友明显很是犹豫的眉眼中,关珩还是明白了这个病例的严重,随口问了一句,“你老板要回来了?”
“嗯,今晚或者明天早上吧,开完了会才回医院,回来前三天手术都排满了。”
“那你顺便问问他嘛,听听他的意见,你们和好了吧?”
“我们又没什么摩擦,只是之前一些事情上有些不同意见而已。”
“到底怎么了呀?他不是挺放权给你的嘛?”
科室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加上又是在关珩面前,陆洋没有隐瞒。
小盘子里的排骨刚放在桌上时就被夹光吃掉了,只剩年糕一直没有动过,关珩一边说着一边把碟子推给了陆洋,对方一直喜欢吃这种糯叽叽的东西,但陆洋并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只是沉默把年糕加进自己的盘子里,安静着继续吃饭,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是啊,只是有时候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月,快过年了。
两个专硕是林远琛今年新收的研究生,但作为导师,林远琛今年的工作日程太满,第一个学期除了课业考试,在临床轮转的内容基本都是由陆洋这个师兄在带,下午病房的工作两个人一直跟在陆洋身后,从普通病房到重症监护。
陆洋怀里是因为不肯打针,一直哭闹着的小男孩,“手一定要托着,你刚才那样他肯定不舒服。”
熟练地哄着小孩儿,他又使了眼色让护士赶紧准备东西,然后说着鼓励的话抱着小孩儿,让护士把手上的留置针换了重新打,完成之后才一边继续哄着一边把孩子放回病床上,两个专硕都是男生,看着一套流程下来,脸上都露出了佩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