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从落地机场到做完手术回到上海,短短的一日夜,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很遥远,但又仿佛只是昨天的事情一样。
两次都挨了打,想起来时,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身后又开始隐隐发作的轻微挤压着的痛意还是让陆洋忍不住淡淡地红了耳后。
那时回到医院的路上,他都是懵的,好像是窝在手术休息室里小憩时的一场短梦,醒来都没有踩到地板的真实感。但是现在坐在飞驰向上海虹桥的高铁上,他的心绪却很清醒宁静,看着手机里住院医师群里的对话,了解着今天上午所有病床的情况。
没有科室事务的电话打扰,也暂时放下的所有跟医院有关的思绪和压力,这样安稳午睡的时光大概是久违了,所以身边的人睡得很沉,直到上海虹桥快要到站的语音播报响起,林远琛才醒来。
陆洋面前的桌上摆着的是上车前在车站买的两杯咖啡。林远琛揉了揉眼睛,拿回自己睡过去前喝了一半的那杯,杯身现在摸着依然冰凉挂着水珠,抬眼看着被自己勒令不能喝刺激性饮料的陆洋,手里拿着的是接近常温的另一杯,忍不住笑了笑。
小兔崽子看他揶揄的笑容有点不太高兴,又打开平板专注地工作着不再看他。
列车慢慢减速,很快进站上海虹桥。
回到科室时,才知道高铁上那点宁静的时光是多么宝贵。
林远琛一到医院就赶去了产科,陆洋匆匆在值班室换了白大褂,先走到了病房。
下午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进行,上午办理过住院的病人,陆洋都一一见过,16号床的位置彻底清了出来,也已经被预定了——另一位先心病患儿的家属早上在网上挂了苏教授的号,进行了简短的网上问诊,明天就会来到上海,赶到门诊来。
按照住院医和管床护士的描述,听起来还是因为要钱的问题,夫妻两人都没有工作收入,在这里陪护着孩子,对于这样的家庭来说,根本无法坚持太久。
“那两夫妻走的时候还在吵架,女的又哭又闹的,好像要离婚还是什么的,听得都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这总算出院,留在这里我们每天都心惊胆战的。”
陆洋看了他一眼,“楷楷还不能出院。”
他做这样感叹和庆幸,作为医生来说并不合适。
男生自然能明白陆洋的意思,但是他们都是一线直面病人和家属的人,这家人带来的压力和焦虑一直让他们神经紧绷也无法否认。
“苏教授开了医嘱,吃药保养各方面都写得清清楚楚,也告知了一定要在当地医院继续观察康复,我们所有的风险都跟他们说了,就看楷楷那小孩子的造化了。”
还有小欣那个女孩。
陆洋叹了口气,这样的无力和无奈从他在医院工作开始就一直无法避免,只能自己调节。
科室内的氛围,即便是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出来不对了,陆洋听完住院医关于自己出去的这一天半所有情况的汇报后,也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
病历等相关资料需要提交病案科封存,陆洋再次把楷楷这次入院过程中的所有医嘱和相关检查记录都看了一遍后,也签上了名字。楷楷的事情只能告一段落,接下来也只能够通过后期的回访了解他出院后的情况了。
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是另一件事。
陆洋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关珩和坐在另一边的吴乐,听完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看了眼手机里的消息就起身准备从会议室里出去。
“我现在得赶去急诊,有紧急会诊,大家也都是成年人,这里是工作职场不是学校,有什么事情先放一边,等事情做完再处理吧。”
关珩反倒是比吴乐还要急地站了起来,明显看得出是在忍耐着情绪等到陆洋回来才爆发的。
“关键是我觉得没什么好处理的,这说到底是护理内部的事情,大家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吴乐听到他这话也跟着激动起来。
“既然各司其职,那为什么要故意针对一个刚休完产假回来的女性呢?本身她回到工作状态就需要一点时间”
“你知道什么啊?陈菁给你下什么蛊了你这么向着她说话?”
“够了,”陆洋伸手拍了急躁起来的关珩一记,又看了一眼忿忿不平的吴乐,“你今天不是要上夜班吗?现在还不是上班时间,你先回去休息,今晚我们再谈。”
看着吴乐有些不甘心地走出去,关珩摇了摇头,反而瞪了陆洋一眼,“我不是跟你说了,管好下面的小朋友,不要掺和这件事情。”
“我才出去一天半又不是一个星期,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么多?”
陆洋也有点头痛,手机里又传来了微信的呼叫声音,估计是急诊的护办台打上来催促了。离刚才的通知也不过十分钟不到就再次催促,估计是相当紧急的情况。
“我急着下去,你不是也快到下班查房的时间了吗?晚上再说吧。”
陆洋手一挥,没有再耽搁就急忙地下楼去了急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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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抢救室里这样的忙乱在陆洋近两年的急诊工作回忆里,都是鲜少有过的。
救护车是刚到的,人刚刚推下来,还没得及开去停放好。
危重抢救的门打开,陆洋进去的时候,看着最里面床位上正在给患者插管的程澄,一身白大褂一侧已经沾染了多处血迹。
成片的鲜红看得叫人心惊。
程澄抬头看了一眼,见他已经到了,手上仍旧专注着精准地顶开了手上伤者的声门,送入喉镜,一边开口朝何霁明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