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有,我上去换个衣服再看会书才下班。”
吴乐回答得有些磕巴,眼神似乎也有点闪躲,估计是有约会,江述宁了然,毕竟是别人的私人空间他也没想了解太多,便说,“噢,这样,那我先走了啊。”
吴乐跟他轻轻挥了挥手,说了句拜拜,就上楼了。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江述宁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充电器落在值班室里了,只好回来拿。
心里正骂着自己丢三落四,往回走的路上却意外地看见了刚刚上去的吴乐,现在又下来了,的确换了一件衣服,相比之下色彩和款式都明快很多,只是身边走着另一个人——护士长陈菁。
两个人有说有笑,手臂也像是平常女性好友之间那样挽在一起。
有些意外,吴乐虽然是比较外向的女孩子,可跟新回科室的护士长能处成这样的关系,是挺想不到的,但江述宁马上收回视线,又重新踏进了大楼的门。
“关于这个问题,从我不再上手术台开始我们已经讨论太多次了,我的答案到现在还是没有变,你不用再来找我说这个事情。”
颜瑶却不肯退让,“你固执下去有什么意义呢?你这样觉得你对得起谁?”
“颜瑶,我学医从医,除了读博前出国学习的那三个月,从实习到现在我半辈子都关在医院里,我指天对地可以说我程澄职业生涯没有一分灰色收入,我对不起谁了?”程澄笑了,“不要说老师,你也好,远琛也好,大师兄也好,你们谁敢发这个誓?”
颜瑶望着他,感受复杂而交错,觉得他仿佛既熟悉,却又已经陌生。
“我不仅仅是因为当时那件事情老师选择沉默而觉得失望,而是因为桩桩件件一堆事情我看着听着,都无法认同。”
夜晚站在车库前,明显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地点选择,这一片很少有病人或者病患家属经过,是本院的职工才能停放车辆的地方。要是被哪位认识的同事听到或是见到,流言蜚语,八卦消息自然会传出去。
程澄到现在也是无话可说,但无论是对事情还是对人,他都没有任何松动,直面着脸上如冰霜一样冷冽的颜瑶,“这么多年你也没变,我也没变,那你就应该知道,我的性格。”
颜瑶大概是一直定着目光地盯着他看了快十几秒,才接道,“既然你真的不想,那老师估计会试试看去说服大师兄吧。”
提到闫怀峥,程澄也并不觉得出乎意料,的确,对陈院来说,如果能劝得动闫怀峥回来,那以他的资历任科室主任没有人会有异议。
但是吴航的名字一浮在心头,还是有一份深重的惋惜缓缓升起,程澄又想到了自己对于江述宁的那点疑问,可一旦触及又不愿再多想,那所有的思绪全都压制。
没有再说任何个人的看法,他深深地看了颜瑶一眼,便转身像是多年前从自己老师家里走出来的时候一样,沉默也绝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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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大早出发去的杭州,50多分钟的高铁很快就会到达。
列车在快速地飞驰着,陆洋打开手里的平板,密密麻麻的文字是这次林远琛关于先天性心脏病微创治疗的讨论发言,他在帮着做最后一遍的校稿。
手机微信群里的消息从7点半后便开始不断传来,是住院医汇报的早晨查房的情况。
关于移植的女患者今日是否要调整抗排异药物的用量,林远琛坐在一旁,思考回复过,就锁屏手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颈枕,准备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从上车前,工作里面一直仿佛机器一般,再怎么连轴转精神都始终保持高度集中的人,终于有了一丝人味儿——在医院之外的地方,林远琛终于流露出了一点明显的疲累,闭上眼睛就昏睡过去了。
时刻需要监测的移植病人,一旦有什么问题,是需要及时处置的,所以两天一夜的行程前,他一直待在医院里,同时也准备会议发言内容和作为期刊审稿人看完很多还没阅读的投稿件,加上昨晚又做了急诊夹层手术,而明天下午赶回医院后,当天晚上还有一台择期的搭桥,安排很紧凑。
陆洋昨天晚上值班时,有稍微浅眠了几个小时,现在的精神还可以。
管床的住院医师们把今天下的医嘱,还有一些新收病人的情况,一个一个都发给陆洋,陆洋看过觉得有需要补充的再回复讨论。
信息上说,楷楷的父亲今天有过来询问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看现在的情况稳定,希望能够转到当地医院做后续的恢复。
异地就医的报销比例有差别,出于费用节省他可以理解,但是孩子转院肯定是需要全面的评估和讨论后再决定的。
一般来说,肺静脉异位引流的手术没有意外情况,患儿是在半个月内就能出院,但是楷楷体内的做法跟之前的术式不同,术后又有发生过肺部炎症反复的情况,就算后续好转得很快但还是要谨慎。
“你跟他家属说这两天情况再观察一下,如果稳定的话,我们回来确定后就开相关的手续。”
陆洋一边按着手机上的语音键小声说道,手指还一边在平板上敲着回复另一个住院医关于病人床位的协调问题。
如预料的一样,暑假前会有很多先心病的手术咨询和预约,有大部分先天性心脏病并不需要一出生就进行手术,甚至可以等到年龄大点再做,所以很多人会选择在孩子学龄前去做根治手术。
床位和手术时间的安排,从现在就要开始有预案,陆洋看着电脑,头脑思考得非常入神,并没有去注意身边的人,慢慢地朝自己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