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身处权力中心、掌握着明显优势的君主,秦王是如此地瞧不起那?些?微若蝼蚁的布衣,认为他们即便愤怒,也不过只?能哭嚎罢了?。
可唐雎却举出专诸、聂政等刺客的例子,告诉秦王:“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2
他以同归于尽为代价,迫使秦王不得不让步。
几百年过去了?,先秦的刺客文化早已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权贵们习惯了?下?民们卑微而顺从的面孔,根本不相信他们能有勇气奋起反抗。
可内史府的那?场屠杀,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何谓“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谢瑾深恨自己没有早早地意?识到这一点,可他并不知道,有千年的时光横亘在他与郗归的中间。
时间的长河是如此地宽阔,如此地难以渡涉,所以他哪怕是幻想,也想象不到郗归究竟是想建立一个怎样?的新世界。
如果他连这世界的模样?都无法想象,又怎么?敢相信她会?成功,怎么?敢赌上江左的安稳,在动乱发生之前,便顺着她的意?思?在三吴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呢?
郗归平静地看向谢瑾,带着一种她自己仿佛并未觉察的怜悯。
谢瑾在寂静的房间中与她对视。
他看着她,宛如在看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宛如在看江左这片卑湿泥塘之中、长出的一株亭亭玉立的莲花。
这莲花是如此地挺拔,如此地秀丽,以至于让人无法相信,它是自这片恶臭的淤泥中破土而出。
她说:“这就是你痛苦的根源。谢瑾,你明明质疑如今的江左,可却一直在说服自己去捍卫它,去按照它的规则行动。”
谢瑾听了?这话,白皙的眼周浮现出一片晕红。
他痛苦地说道:“不然?呢?”
他深吸一口气,高高仰起头颅,让眼泪不至于倾泻而出。
“如若不然?,我?还能怎样??”
“眼睁睁地看着江左这座大楼,在北秦的虎视眈眈之中坍塌,看着北秦骑兵长驱直入,将江左变成北方?那?般模样?吗?”
“到了?那?个时候,你我?将在何处?汉人传承千载的文明,又该去往何处?”
郗归清醒地反击:“你明明知道这套规则的破败之处,却还是任由它艰难地运行下?去。等到变故纷沓而至的那?一日,这样?腐朽的江左,又如何能有抵御外敌的能力呢?”
“‘如欲以宽缓之政,治急世之民,犹无辔策而御悍马,此不知之患也。’3如今的江左,早已不是元帝初登帝位时的那?般模样?,王丞相和辑士庶的努力,在当日固然?是一条善策,可却不适合如今的局面。你好生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