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槿做好心里建设,终是开口向陆镇提条件:“我只三个条件,殿下若能应允,我便心甘情愿嫁与殿下为良娣,陪伴在殿下身侧,再不提前尘往事。”
三个条件,她竟还愿意信他。陆镇亲耳听沈沅槿如此说,放下岂有不上心的,但见他夹菜的动作一顿,随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郑重其事地道:“但凡是孤能做到的,自当答允。娘子请说。”
沈沅槿迎上陆镇的目光与他对视,面色平静地提出她的第一个要求:“殿下早晚是要迎娶正妻的,且不会只有我这一房妾室,从古至今,没有几个权贵不是三妻四妾,更遑论殿下是一国储君,自当广施雨露,为皇室开枝散叶。我自知无力抵抗,惟有恳请殿下选一位能容人的贵女为太子妃。”
她的这番话,若换做此间的任何一个男郎听了,怕是都会下意识地认为她是担心将来的妻妾之争,恐正妻善妒,伤及自身,这才提此要求。
这一要求落在陆镇的耳里,亦产生了同样的效果,还当她是担心将来的太子妃会与她为难,因宽慰道:“孤既已决意迎你为良娣,给你独一无二的宠爱,即便娘子不提此要求,孤亦会择一性情温良恭顺,眼里能容人的。娘子可以提第二个要求了。”
观他丝毫没有起疑心,沈沅槿蹙起眉心,沉吟片刻正色道:“殿下若是真心实意地疼我重我,从明日起,直至正大光明地迎我入东宫之日,便不该再对我行那苟且之事。”
她非是追名逐利之辈,亦做不来奴颜谄媚之态换取权势富贵;她那瘦削的身躯上可以窥见风骨,却又从未以高风亮节自诩过。当初若不是他以陆昀的性命威逼于她,她是决计不会屈从于他的权势而抛下陆昀、委身于他的。
她肯答应嫁与他做良娣,已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和妥协,他怎可再为了一己私欲,让她在待嫁时有违礼制,继续与他暗中苟且。
可若要他在这样长的时日里都不能与她亲近,他亦很难做到,遂低眉顺眼地与她讨价还价道:“孤可以答应娘子,暂且不与娘子行房,若只是亲亲抱抱,想来亦无伤大雅,市井的话本里常有这样写的,娘子定要依我。”
沈沅槿深知他是个什么德性,若她不肯做出让步,陆镇少不得要想旁的法子让她就范,与其如此,不若随他去了,左右再过段时日,她便可联系蜀地的商队离开长安,远远地躲开他,此生再也不要见到他。
“殿下当真只是亲和抱,不会再做别的?”沈沅槿为着不让陆镇起疑、相信她是真的愿意嫁他,少不得再装上些时日。
陆镇神情坦荡地颔了颔首,迎上沈沅槿那充满审视意味的目光,眉心微压心怀愧疚地道:“毁去这五次约,是孤最后一次骗你,孤答应你,从今往后再不会骗你。”
“好,我姑且再信殿下这一次。”沈沅槿缓了缓面色,舒展眉头,语气严肃且认真:“若是殿下屡犯不改,我便再也不会相信殿下嘴里的任何一个字了。”
陆镇放下手里的碗箸,立起身来越过小几牵起沈沅槿的手,继而握在手心用拇指摩挲她的手背,“娘子安心,孤既得了你的这句话,往后决计不会再犯。这第三个要求,娘子也可说了。”
沈沅槿对着陆镇微微一笑以示礼貌,接着淡漠地抽回手,眼神示意他继续用膳,看他端了碗,方徐徐启唇:“我生性不爱受人拘束,尤其不喜晨昏定省,旁的便罢了,只每日向太子妃请安的这条规矩,殿下可否为我免了去?”
妾室不独要向主母请安,伺候主母吃茶用饭亦是常有的事。
陆镇还记得从前在梁王府时,赵氏等人就曾在席上站着伺候过崔氏茶饭;沈氏刚入府那会儿亦是如此过来的,后因陆渊对她日渐宠爱,又封了孺人,也就无需再如此了。
陆镇于女色上不甚在意,并不打算过分充盈东宫后院,此番大婚,至多不过一妻二妾也就罢了。沈沅槿在良娣的位份,晨昏定省的事,凭他一句话,自可轻松免去。
莫说是日常起居,便是他的床榻上,她也做不来那起子服侍人的事;更何况,他心中十分钟意于她,待到大婚后,十日里至少有五六日是要宿在她屋里的,她身子弱,体力也不好,又贪睡,她在提出这一要求,倒也符合她的性格和习惯。
“孤还当是多大的事,竟也值当你当成条件特意说与孤听。”陆镇对沈沅槿的话付之一笑,夹了一块东安鸡放进碗里,气定神闲道:“你要服侍的独有孤一人,太子妃那处,你若处得来便与她处一处,若处不来,你只不招惹她,敬而远之也就罢了。”
沈沅槿提这三个条件,为着的无非不就是打消陆镇的疑心,既要让陆镇感觉到她的恼怒,也要让他知晓,她会就此妥协,实是无奈之举,且是有原则的。
“殿下这回,再不能骗我了。”沈沅槿重申一遍,似是在防备着他会再次言而无信。
她从来都是表面看着柔弱,实则内里是个有气性的,此厢事上原是他失信在先,她的心里会对他存有芥蒂,这才像真正的她。
陆镇自以为吃透了她的心思和脾性,再次搁下手里的箸,极认真地朝她点点头,“这是自然。方才沅娘提的那三个条件,孤都可为你做到。不但如此,孤还会在大婚之日迎你入宫,陪你过第一夜。”
他是会给人树敌招风的。即便沈沅槿并不想入东宫,也不得不感叹一句陆镇的肆意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