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这日,一早天就阴沉沉的,没多久就下起暴雨来。
晒不成日头,惠王爷坐在堂屋看书,姚黄没这个雅兴,一手撑伞一手抱着金宝去了西院。
西院后院只住着高娘子一人,东厢房改成了水房,两宅子的人沐浴用水都是这边烧的,西厢房改成了洗衣房,留着在家里浣洗王爷王妃的绸缎衣裳与被面,里头还撑了几排晾衣架,绸缎金贵,不能放在烈日底下暴晒。
姚黄过来时,高娘子与阿吉分别坐着一个小板凳,正在西厢房洗衣。
姚黄站在门口,先将金宝放下去,小家伙立即撒欢似的在里头跑了一圈。
高娘子看向低头收伞的王妃。
王妃穿着一套寻常的布衣襦裙,脚上踩着一双在集市上买的木屐,外头雨大,王妃一路小跑着过来,一双脚都沾了水。她正看着,王妃扶着门框朝外面伸出左脚,哗啦啦的雨水顿时一通冲刷在王妃的脚面,冲走溅在上面的几点泥巴,只剩葱白似的细嫩脚背,五个脚指头都染了大红色的蔻丹,红果子似的勾得人犯馋。
想到什么,高娘子关心道:“夫人月事快来了吧,我去烧盆热水给夫人泡泡脚,免得凉着。”
姚黄笑道:“不用烧,我可没那么娇气,阿吉知道的,每年夏天我不知道要淌多少回水。”
冲好脚,阿吉也将一块儿粗布铺在了门槛上,姚黄就坐在这里,一边看两人洗衣裳一边闲聊。
雨水反倒显得这里更静,冷不丁的,隔壁齐家骤然传来一声妇人的怒叫:“凭什么啊,凭什么大郎二郎三郎都可以去灵山书院读书,四郎就去不得,只能在镇上的私塾凑合?”
是吕氏的声音!
姚黄三个互视一眼,同时竖起了耳朵,胆子越来越大的金宝更是跑过来,准备朝外面叫两嗓子。
姚黄按住金宝的脑袋,继续辨认齐家的声音。
回应吕氏的那人声音很低,一点都听不见,随后吕氏再次怒道:“你少诓我,去年三郎明明也没考进书院,全靠大郎跟那边熟了打通的关系,你还拿了五两银子给他送人情,今年四郎跟三郎考得差不多,那你再给大郎五两银子,让他去打点啊!是你说的,他们虽然不是出自一个亲祖母却也是自家兄弟,他为什么只帮亲弟弟不帮堂弟!”
齐员外还是没有声音,老人家也不像会扯着嗓子跟人对峙的脾气,但因为吕氏提到了齐大家的孩子,齐大媳妇开口了,声音又高又洪亮:“母亲这叫什么话,都是自家弟弟,大郎肯定希望弟弟们都有出息,三郎去年没考好是因为染了风寒,大郎特意带他过去又答了先生出的新题目,答得好书院才破例收了三郎。四郎,母亲您自己说说,四郎平时功课如何,就算带他去补考他能行吗?考得太差,书院才不会为了五两十两的银子通融,咱们家又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吕氏:“你给我闭嘴!我跟你爹说话还轮不到你插言!”
齐大媳妇:“别的事我不管,母亲冤枉大郎不讲兄弟情义就是不行。”
吕氏:“天杀的啊,我当初怎么被你装出来的老实模样骗了,早知道你是个泼妇,我才不会娶你进门!”
齐大媳妇笑:“我给齐家生了三个读书郎,母亲该高兴你眼光好才对。”
吕氏:“走,你们俩给我一起上,今儿个不撕烂她的嘴我……”
齐大媳妇:“来啊,我看哪个敢跟我动手!”
姚黄目瞪口呆。
阿吉悄声道:“齐大媳妇两条膀子可结实了,我敢说吕氏婆媳三个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高娘子:“是啊,那身板眼神一看就不好招惹,当年肯定很会装笨,不然吕氏才不会傻到给自己找个厉害的继子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