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的!”
付锦衾喝问医者,他不眠不休的赶了几天几夜的路,一个月的路程裁成半个月赶,他们就是这么看顾她的?
医者们吓得不敢抬头,一面抖索一面硬着头皮上来给姜梨把脉。
蛊虫醒了。
方才一直没有动作,是阿南等人的药浴起了作用,它需要一点时间清醒,需要感受到饿才会开始吞噬。
姜梨又如上次一样,一口口的吐血,付锦衾拦腰将人抱起直奔城内而去。之后医者诊治,引针探脉,虽然看着凶险,但因已有一次经验,比之上次倒是多添了几分章法。
付锦衾将龙枝桂带回来了,阿南拿到以后便去炉中制药,老冯、沈从鄂等人则依照之前的方子为她稳住气血,三颗药丸下去,便是等待龙枝桂的成药时间了。
一群人守在姜梨房里看着她,表情多少有点一言难尽。
她没如上次那般昏死过去,虽然也是吐血,但这次吐的很难让人完整的着急上火。她有精神,能说话,并且大有絮絮叨叨之势,要是没说一段就呕一口血,你会以为这是一个正常人。
“顾念成居然都敢反我,他个老小子都敢反!南户的刺客伤了你多少手下?你让折玉听风数好了,待我大好以后,伤了多少,死了多少,全还到他们身上!”
“我现在连打大却灵这样的东西都会吐血了,她走的时候没看见我吐吧?”
“江湖上全盛时期的所谓高手,谁敢说武功比我强?!若非中蛊,我会让她全身而退?想我姜梨——”
她开始细数自己从十岁突破全盛,生杀十年的各项丰功伟绩。可她并不开心,愤愤不平,几乎想要捶胸顿足。她觉得大却灵踩了她的地盘,就应该今天就死,可是她没死,还把她“累”吐了血,她跟付锦衾说,“你是没见过我最强的时候,我非常厉害,我谁也不服。”
付阁主抱着她坐在里屋房里,很久没听到她说话了,其实比躺在床上僵死着强,但是付锦衾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越来越沉的架势。他没回应姜梨的话,而是面向医者,“她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这人吐了这么多血怎么还这么能说?
付锦衾心里没有着落,月白大氅上全是姜梨吐出来的血。
“之前我们也怀疑过。”沈从鄂斟酌着开口,“但是 没有返这么长时间的。”
换成别人早“走”了,正常人就算撑着力气留遗言也是寥寥几句,她都快念出一本书了。
“你是从哪儿回来的?”回光返照的那位开始关注付锦衾,扒着他的衣领往上看,他叹着气,没着没落地舔了下干裂的唇角,垂下头让她认真端详自己。
“你中了食心蛊,我去兰璧山给你采龙枝桂去了。”长睫压下来,他用拇指擦了擦她嘴角的血,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做了一个挺身的动作,“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
那是片龙潭虎穴,她听过没去过,她知道他身上一定有伤,挣扎着起身,刚起了一半又是一口血。
“阿梨。”付锦衾从鼻子里呼出一口长气,尽量控制语气,“乖一点,等药来。”
她知道他在压抑自己的脾气,他着急,怕她出事,他心里没底,她一闹他就更急,又舍不得凶她。
于是姜梨主动安抚,“我还行,没有上次那么疼,就是腔子里好像淤着血,吐出来反而痛快。焦与和林令他们怎么样了,老道士身上还受着伤呢,这回还有命活吗?叫进来我看看。还有陈婆婆和旺儿,身上都有擦伤,你花那么多钱养老冯,该用他的药时得用。”
你可真是太会持家了。
大家都有一种被将死之人叫到床前,从焦急难过,到眼泪流干,发现这人总也不死,不知是劝她闭嘴还是赶紧撒手人寰的矛盾之感。
沈从鄂说,“不管如何,姜门主都该少说为宜。”
付锦衾看看怀里吐了半天血,嘴还不肯闲下来的姜梨道,“听见大夫怎么说了吗?”
“听见了,大夫们都是一套说辞,什么静养,什么少食,我不听他们的。我没觉得我快死了,你不想听我说话吗?你把我当心肝宝贝儿宠,我知道我昏迷的时候肯定都是你喂的药。”
你说她会不会讨好人?真要汪着蜜的哄人能把人腻死。气人的话都是说给看不上的人听的,什么乖张狠唳,嘴毒心恶,真实的姜梨在喜欢的人面前就是这样。有点小聪明,有点小狡猾,该作的时候作,该哄的时候哄,眼睛软软一弯,倒挂的月牙似的。
付阁主头疼地把她嘴捂上了,再甜也得让她闭嘴。
“药还有多久熬好。”付锦衾问阿南。
阿南忙说快了,再有半个时辰就好。
至于姜梨这种边吐血边絮叨的状态,他们分析出来几点原因。
一,九影心法是逆行之法,正常来说比之顺行还要催动蛊虫移速。可是姜梨醒来之时功力已经恢复到了全盛。全盛时期的气血会由逆转顺,反而阴差阳错的让它平复了下来。
二,药浴有效,蛊虫被消减的极为虚弱,想要大口吞食必须经历一段时间的恢复,这个恢复期就给了姜梨絮絮叨叨的气力。
三,这世上总有解释不了的某种奇迹,这些奇迹因人而异,与体质有关,与心法相连,任何可能都存在一点。
但是以上三点都有一个归总,就是龙枝桂,要是没有龙枝桂,姜某人的“遗言”虽长,也总有血尽力竭的时候。
龙枝桂是用来熏的。
这东西的枝干很干,即便看上去葱郁满树,树干本身也没有太多水分。这样东西不能食用,也不能直接去熏,而是要与月俏荷,百肠草以及赤弦根三味药材一同捣制,经由这三味药吊出它的药性,再以火熏烤,徐徐熏进人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