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幽暗的牢房里,吕济才死狗一般趴在地上,身上被鞭子打的皮开肉绽,夏天虫蝇本就多,许多虫子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吸引,纷纷透过袖口领口爬进来,寄生在他的皮肉上。“喂,吕济才,吃饭。”狱卒过来,隔着栅栏给他放下一个碗,里面黑乎乎的一团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吕济才缓缓睁开眼睛,尝试着向前爬了几步,钻心的疼痛和身上蛆虫带来的不适让他又不得已停了下来。停了一会,又向碗方向爬去。他不想吃那碗黑乎乎的东西,但他实在太饿了。“有劳了。”当吕济才颤抖着手,终于端起那碗饭的时候,听到大牢门口有动静。“娘、娘!”他仿佛突然之间被注入了力量,甚至扶着栏杆坐了起来,“你怎么才来!”“这”面对儿子的指责,吕夫人有些心虚。回去半天,她先是饱饱的吃了一顿,然后又打扮一番,毕竟要出门,当然不能被其他后院女子看到她丞相夫人邋里邋遢的样子。“先不说这个,娘给你带了吃的。”吕夫人身后的侍女提着箱子过来,赶紧将饭菜布好。吕济才看到这些山珍海味眼睛都直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抓起饭菜就往嘴里塞。然后就呛到了。“咳咳咳。”吕济才咳得浑身颤抖,连带着身上的伤口更疼了。“对了,”吕夫人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方才府中有人去请御医了,你父亲他好像有了要苏醒的迹象。”“太好了!”在活命面前一切都不重要了,吕济才现在打心底希望他父亲赶紧醒来。他已经知道了,皇帝借着先前二皇子妃被绑架的事,给他安上了一个死罪的罪名,可是天地良心,那几天他甚至都待在家里没有出门!就是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把他变成了现在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而能救他的人只有他父亲。————吕淑宜想对了,但只对了一半。吕丞相如期“苏醒”了。卧室里,父女俩面对着面。“淑宜,你兄长的事,你怎么看?”“女儿还小,女儿不知。”吕淑宜低着头小声回复,似是被吓坏了。但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此刻有多忐忑。她面对的不仅是朝夕相处的父亲,更是官场沉浮多年目光如炬的丞相,稍有不慎被他发现端倪,她的计划就满盘皆输了。她听到对面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罢了,你还不到十六岁。”“父亲,您会怎么做?”吕淑宜死死的掐着手掌克制住自己,让声音尽量不显得颤抖。“我已然差人去询问情况了。”“父亲要向陛下提那个要求吗?”先前吕淑宜说父亲似乎不重视任何一个孩子,其实不对,作为嫡女,他在她身上是投入了许多目光的。因此她小时便可以与他同乘一个轿子,轿中会备有她喜爱的吃食,他也会与她讲一些话。有些是他过去的故事,有些是为人处世的道理,还有些是秘密。比如那个要求。吕丞相缓缓垂下眸子,似乎陷入到回忆中:“那个要求只是一句口头承诺,或许陛下早就不记得了。”武运元年。登基大典结束后,大臣们各自回家。最后,金銮殿上只剩下了当今皇帝和丞相。“朕的丞相,如果没有你,朕今天怕是难以坐在这个位子上,除了这一人之下的位置外,你还想要什么?”年轻的吕丞相行了一礼:“回陛下,臣别无他求,只望陛下励精图治,带领我南岳再创百年前的辉煌。”“哈哈哈,那是自然,不必你说。”皇上眼中尽是畅快。“得了这天下不是结束。朕既然背负了南岳的命运,就要做出一番作为,后面,丞相大人你辛劳的日子还有的是呢。”“事关南岳,臣万死不辞。”“好,有丞相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但是如果不送点什么,是不是显得朕太抠搜了。”皇上绞尽脑汁想了一会,突然一拍龙椅:“有了,朕送你一个要求。”“要求?”“没错,任何要求。不管是救命、杀人还是进侯封爵,只要你提出这个要求,朕就会答应你。”“父亲?您要去皇宫试一试吗?”吕淑宜的话唤回他的思绪。“不。淑宜,那个要求要用在更紧要的关头。”“现在,不紧要吗?”“不紧要。”吕丞相回答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吕济才虽然是我的儿子,你的兄长,但是资质平平甚至算得上愚钝。如果他在,我百年之后,下臣们定会想办法把他推上来接替我的位置,他难堪此大任,只会让南岳更加衰败。”“父亲”吕淑宜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您觉得谁可以胜任?沈洛吗?”倒不是她不想问别人,只是在朝堂之上,沈洛的光芒实在太盛了,似乎跟他一比别人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这次吕丞相再次摇摇头,言语依然果断:“术业有专攻,沈洛是天生的开疆将军,不是治国的丞相。真正能够资格接替我的人还没有发现。”“算了。”他咳了两声,“说的有点多了,我累了,你下去吧。”吕淑宜顺从的站起:“是,父亲。”脚步声渐渐小了,然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皇帝懦弱,两位皇子更是无用,朝中乌烟瘴气,忠臣良将两只手都数的过来。”床榻上之人叹了一口浊气,“南岳的希望,究竟在哪里?”“小姐,您要出门吗?”离开主卧的吕淑宜没有回房,径直来到门口。她没有坐那辆奢华的大马车,依然钻进自己的小车中。“对。”她的语气难得的带了一些波澜:“我们去刑部大牢。”:()将军您歇着吧,夫人下手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