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叶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只隐约瞧见有个孤僻身影躲在那浮桥中的一艘竹排上,当下便摆手道。
“三郎快些去吧,莫要让师姐等急了。”
邱陵点点头,又看一眼一旁的七姑,没再多说什么,向着水边的浮桥而去。
百余艘竹排结成浮桥,唯独一艘孤零零漂在一旁,看似无人撑筏,却立在湍急的水流中一动不动。
竹排上立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一袭霜白色的宽大衣袍,发丝高高挽起,面容乍看有些冷峻,气质同她那位同门断玉君有七八分的相似,细瞧之下实则五官深邃艳丽,那双浅瞳竟是淡灰色,分明有些异族人的特征。
浮桥边,不少年轻男弟子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徘徊,一个个跃跃欲试、等待着上前攀谈的机会,但她为自己找了个好地方,只要她不下那艘筏子,那些半生不熟的男子们便没有借口近身。
邱陵站在水边远远看了一会,那竹排上的身影也留意到了他,但显然并不打算下船一叙。
邱陵暗暗叹口气,只得在那些男弟子的目光中纵身跃上竹排,提剑行礼,沉声问安道。
“邱陵见过呈师姐。师姐近来一切可好?”
呈羽扒拉着竹排上翘起的绳头,托着腮叹息道。
“不怎么好。没有三郎这个熟人在身旁同我谈天,每日都无趣得很。”
邱陵没说话。
他显然已经习惯了同面前之人打交道,就一板一眼地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对方随意摆摆手示意他起身。
呈羽目光掠过对方那身青衫,最后停在那腰间明显缺了一半的玉佩上。
“数月未见,你瞧着确实同从前不大一样了。”
邱陵觉察到对方的目光,神情莫名有些窘迫。
“此次来到九皋查案,情形错综复杂,我还未理出头绪来,不好在此时抽身回去探望师父……”
“你我本就分属不同营职,你不必同我解释这些。”呈羽说到此处顿了顿,随即颇为认真地说道,“这淡青色的箭袖很衬你,下次回昆墟便穿这一身好了,只是若同你瓮师兄撞了颜色,可莫要怪我。”
邱陵闻言不知想起什么,不由自主勾了勾嘴角,整个人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
“师兄虽然唠叨了些,但向来是宽宏大量的。你我难得单独一叙,我便长话短说,不知高全先前派人送去的尸身,师姐可有仔细看过?”
“看过了。”呈羽皱起眉、摸了摸鼻子,似乎想起了那充盈鼻间的腐尸臭气,“刀痕虽已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力度与走向还分辨得出。我从不许诺人十成把握的事,只能告诉你,那杀人者九成可能使得是李青刀的刀法。”
“你确定?可李青刀已经消失这么多年了……”
“我虽只对剑感兴趣,但我那酒友可是个刀痴。他当年为追寻青刀踪影,跑死过七匹马,亲自看过死于李青刀刀下之人的尸身。你不要忘了,李青刀是没了,可她也许还有徒弟在啊……”
她话还没说完,邱陵却猛地出声打断。
“这不可能。”
呈羽上下打量着自家师弟那张板得比城墙还要硬直的脸,有些稀奇地开口道。
“怎么就不可能了?你又没见过李青刀,怎知她是个怎样的人,又是否收了徒弟?”
他确实没见过李青刀,但他知道那李樵是怎样的人。
李青刀怎可能收那样一个人为徒?旁人不知也就算了,但他知道李青刀乃是父亲挚友,定也是同父亲一样风光霁月之人。那样的人,怎可能将毕生所学传给一个出身天下第一庄的人呢?
“李青刀行走江湖的前半生,闭口不谈收徒传艺之事,又怎会在销声匿迹多年后,凭空多出一个徒弟?”
“那可说不准。听师父说起,那李青刀为人很是疏狂不羁,平生少将那些个世俗规矩放在眼里,什么时候收徒弟、收个怎样的徒弟都不足为奇。”
眼见师弟突然开口后便再次陷入沉默,呈羽显然觉察到了什么。
“瞧你这憋屈的样子,莫非认识此人?”呈羽边说边靠了过来,那双淡灰色的眸子盯着他瞧个不停,像是有些不认识这张脸了一般,“我以为你同我一样,向来不喜在这江湖中走动,原来并非如此吗?”
他确实不喜欢主动出击,但若敌人都找上门来,他也不会退缩。
呈羽的靠近令不远处那些蠢蠢欲动的男弟子们更加躁动起来,邱陵收敛心神,换上那张公事公办的脸,不露声色地退开一点。
“先前托师姐带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