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何能够先行一步?到头来又被牵着鼻子走。”
邱陵瞥一眼张闵,沉声道。
“你方才所言,说不定便是那幕后之人选中方外观的原因。而我们之所以总是落得被动,或许也是因为我们每走一步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督护可还记得当初咱们在都城追查逯府案时,曾留意过的那大宗伯卿梁博中之子梁世安?”高全停顿片刻,随即沉声道,“属下领命探查二少爷行踪时,意外发现此人眼下也在九皋城中,这几日同二少爷走得很近,昨日还曾一同在湖面泛舟游船,只是不知入夜后是否还有交集。”
“高全不是说昨夜那许秋迟曾邀秦姑娘游船?秦姑娘可是咱们的人,说不准已经察觉到什么,将她叫来问问定有收获。”郑沛余恰到好处的一顿,一双小眼随即望向陆子参,“陆兄,督护昨夜不是让你帮忙留意着些秦姑娘?你可有见到她人啊?”
陆子参接到信号、瞬间领悟,当即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回道。
“昨夜那情形你们也都知道,我实在没来得及顾上秦姑娘。不过今早高全回城的时候在黄泥湾码头附近望见她了,督护若要寻人,现下过去兴许还来得及……”
他语毕,立即抬眼偷瞄邱陵神色。
不止是他,其余众人也都在偷瞄。
无数“猥琐”目光遮遮掩掩地投向年轻督护,一些意味不明的长吁短叹此起彼伏地响起。
“先前没觉得,今日这么一瞧,这位秦姑娘真是咱们督护的贵人啊。”
“就是就是,若非秦姑娘深入敌营、看破天机,我等说不定还要无头苍蝇似地原地打转。”
“治病讲究疏通关窍,断案有何尝不是如此?我看倒是一脉相传,合适得紧、合适得紧啊。”
这些平日里只知埋头办事的汉子,一改先前同那秦姑娘坐在一桌吃饭时避嫌矜持的模样,一个个小嘴抹了蜜一样,瞧着比那几碗素面更加不值几文钱。
然而不论他们如何卖力“吆喝”,那端坐一旁的正主似乎自始至终都没听进去半个字,只微蹙着眉头沉思了片刻,随后简短安排道。
“今日琼壶岛开锋大典,方外观不会缺席,岛上便由我亲自前去一探究竟。子参带人守在城中,高全另带几人留心城外的动静。此事今夜必见分晓,辛苦诸位再接再砺。”
老大不想提这一茬,小弟们便不好再跟着碎嘴。
众小将只得起身领命,因身在市井之中不便再多行礼,便将碗底的面倒进肚中,提刀起身、各自散去,只剩那大胡子参和年轻督护仍留在面摊。
陆子参一言不发地收拾着桌上碗筷,一双小眼却在不停偷瞄那迟迟没有动身的年轻督护。
对方身上仍是昨夜登船的那身便服,脸上是累积了几日的疲惫,看起来比巷口的那棵老槐树还要沧桑沉默。
桌子抹到第三遍,陆子参终于忍不住,凑近些小心问道。
“督护可还好?是否还有事要吩咐?”
邱陵闻言一顿,并未立即开口回答。
他想说他很好,但确实有些说不出口。
眼前的人是跟了自己数年的参将,若是在他面前仍要每时每刻摆出一副金刚不坏、水火不侵的样子,他这漫长而枯燥的人生只会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但他也无法毫无保留地倾诉。有些事旁人无法分担,便是倾诉上百回千回,无非也只能获得一些言语上的安慰,并无实质性的帮助,于人于己都是负担。
思及此处,他轻轻揉了揉眉心,随即开口问道。
“秦姑娘,你觉得如何?”
陆子参一愣,随即难掩嘴角弧度,手中那块抹布都舞得更起劲了。
他家督护当真别扭,方才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现下又自己提起,若非是嫌老郑那群人太过碎嘴,便是已将他引为心腹,此刻正私下寻他“议事参谋”,而他自当担起重责、好好效力。
想到此处,他当即面色沉稳、滴水不漏地回应道。
“方才高全提起秦姑娘和二少爷游船的事,督护没搭话,属下还以为督护是有意避嫌呢。”
邱陵抿了抿嘴唇,随即微微垂下头去。
“原是昨夜聊到几句家事,思绪难平。即是家事,方才自然不便提起。”
家事?什么家事?
陆子参愣了愣,一时间对这回答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他随即想起昨日督护与他在那衣铺分开后的去向,瞬间便有些醍醐灌顶。
先前督护亲自去了苏府退亲,昨夜又与那邱二秉烛夜谈、不欢而散,莫非是因为那游走徘徊于两兄弟之间的秦姑娘?
而这家事……莫不是婚事!
这也难怪,邱家与苏家闹到如今这地步,结亲的事定是不了了之了,双方只待此事彻底了结过后便可另寻一段佳缘。只是他家督行军时懂得以迂为直、以退为进的道理,一到了谈感情的时候,便只会闷头做事、一条道走到黑,若遇挫败也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