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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阋墙(第4页)

“江湖中的事兄长也要插一手,不知朝廷可有多算你一份薪俸?”许秋迟从身上摸出一块帕子来,慢条斯理地擦去软垫上的水痕,口中继续说道,“方外观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我并不确定,为了一件不确定的事去冒险并非明智的选择,最多看看戏罢了。”

若说方才一番交战只能算是秉性不同的两人本能的争执,眼下这新一轮的较量却预示着一场不可调和的对立之战。

而对峙中的两方都十分清楚,若局势当真已成定论,他们中没有一方会轻易退缩、弃守自己的阵营。

许久,邱陵才缓缓开口问道。

“你与那些书院子弟、都城权贵交往走动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掺一脚江湖事?近来江湖不会太平,那元漱清的下场便是最好的警告。你从小和母亲更亲厚些,父亲便没有让你习武,若你现在觉得心中有所遗憾,大可说与我知晓……”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了。

“我在兄长眼里便是这样别扭不堪的一个人吗?”许秋迟抿紧了嘴唇,眼睛深处全是失望过后的冷意,“兄长十三岁离家,十五年间少有书信,除了逢年过节装装样子问候一二,似乎从未真的关心过家中如何、父亲如何、我又如何。你难道不好奇,父亲为何没有出席今年的守岁大典吗?就连那苏老夫人的寿宴也是由我代劳,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那样讲礼数之人,竟由着你一个晚辈上门谈退亲之事,这些你都有想过吗?”

“可父亲不是前几日还去祭拜……”

邱陵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日石怀玉面上那一瞬间的停顿如今飞快在眼前闪过,他讷讷不能语,可怕的预感如雨后破土而出的野草一般疯长起来。

许秋迟觉察他面上神色,毫不留情地送上最后一击。

“不错,他是如往年一样去祭拜了。他没到缠绵病榻的地步,腿脚也还算利落,可他确实是病了,病得无药可医。”许秋迟的声音越发干涩,接下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令他感到折磨,“他患的是痴症,上个月已连怀玉婶的名字也记不起来。要不了多久,他连你我二人也分辨不清了,到时候就算你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再询问你什么、苛责你什么,你便可彻底松一口气了。”

许秋迟的声音压抑至极,邱陵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自从学会了用那张刻板冷淡的脸去应对一切后,他已有些忘记了如何展露悲伤与脆弱。他只僵在那里,然后只花了片刻便调整好了情绪,瞬间想明白了前后种种。

“所以,这便是你执意要寻那秘方的原因吗?”

对方面上的神情落在许秋迟眼中,说不出的刺眼。

在和盘托出之前,他便已料到对方会猜到一切。他显然并不打算否认,毫不避让地对上邱陵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信这世间真有什么能让人修得不死之身的秘药。我所求不多,只求这个家能多维系些岁月,父亲能多守这城池些时日。有他在一日,幽阳街的那处院子才可称得上是家,黑月铸下的高墙才坚不可摧,这九皋城中的百姓才能继续做那太平盛世的美梦。”

许秋迟的话在小间中回荡,邱陵沉默许久,再开口时好似在说与对方听,又好似是在提醒他自己。

“你我总会长大,父亲总会老去。若这四方城中的太平都压在他一人身上,迟早是要完的。”

不止是九皋城,邱家也一样。

所以,他必须要快些成长起来。

这便是他年少离家、漂泊多年后内心的那点执念,是自他记事以来,每时每刻都落在他肩背上的鞭挞,是支撑他熬过多少枕戈待旦、饮冰茹檗岁月背后的那团火。

从前是父亲,如今就换他来。只要幽阳街邱府的大门后还有人等他回家,九皋高高筑起的那四面城墙没有坍塌,他便能一直在这条路上苦熬下去。

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和苦楚,可他的手足兄弟却感受不到他的半点苦心。亦或者,后者亦早已对苦涩滋味感到麻木了。

许秋迟笑了。他用那种笑来打磨吐出口的每一个字,确保它们个个锋利得能令人见血。

“兄长话说得如此大义凛然,这些年又做了什么?你此时难道不该在那都城的广阔天地施展拳脚,怎地突然想起此时回了九皋?你不要说你当真只是凑巧调任至此地,又正巧赶上这一连串的案子。听闻你在书院的时候也结交了不少贵人,莫不是他们炙肉熬羮、你也有份,忧心我这不懂事的弟弟会掀翻了你们分食的桌榻,所以才会有今日这番不依不饶的质问?”

邱陵的脸色变了,一种被刺痛后的怒火在他眼睛深处蔓延,

“你在怀疑我?怀疑我参与其中,也是这诸多暗结中的一环吗?”有一瞬间,他眼里的愤怒和失望变做了另一种情绪,那是转瞬即逝的悲伤和痛苦,“你可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

“母亲是病死的。”许秋迟的声音依旧冷冷的,这向来如春水杨柳般身段柔软的小少爷,此刻冷硬得像是大漠戈壁中的一块石头,“兄长若是不愿再与我谈心、直说便是,实在不用召唤母亲出来说事。她老人家在九泉下忙得很,可没空出来看你我在这演这一出兄弟阋墙的烂戏码。”

年轻督护攥紧了手中杯盏。

他从来只擅长说理,不擅长谈心。

但他愿意试着同眼前之人谈心。他便是想要谈心,才会有今夜这场对话的。

他想说,日后若有机会,他便将一切都告诉对方。

可他又如此清醒痛苦地明白,可能永远也不会有那样一个机会了。

有些事情,他若是能够说出口,当初离家的那一刻便会说了。

布满硬茧的粗糙指腹在细腻瓷杯上收紧又松开,邱陵抬手将那涩口的茶水一饮而尽,为当下这场对话下了结论。

“今日过后,你便离这一切远远的。若是做不到,日后但凡相见,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

“兄长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你我总算是一致了一回。”锦衣少爷说话间已经起身,拂袖而去、片刻不留,“多谢兄长赐茶。此去不同,不敢同船,还是各走一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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