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庄出身如何?能跟着梁世安做事又如何?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初入江湖的雏儿。她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却也不想武力制服,只因一来是不能同对方的主子撕破脸,二来是不想动这雅苑里的一砖一瓦。
她有多珍惜这里,便有多痛恨眼前的男子将今日的局设在此处。
想到此处,柳裁梧抬起头来,毫不意外地同许秋迟四目相对。
“恭喜二少爷的迷魂汤有了用武之地。希望那梁世安没有吃太多东西,一会醒来不要在房中上吐下泻才好。”
泡了半日的纨绔少爷面色不见红润反而有些苍白,闻言面无表情道。
“柳管事这又是何必?就算没有那梁世安,此处也不知被多少人上吐下泻过了,你此时才介意是否有些晚了呢?”
庭院中一时安静,一紫一绿,两看生厌。
片刻后,披着绒布的少爷再也忍不住,跑到一旁的花坛前吐起来。
“母亲已经不在了,这地方也不过只是一堆砖瓦罢了。”许秋迟擦擦嘴角,再站起身来时已与平日里无异了,“他的东西都翻过了吗?发现什么没有?”
柳裁梧神色也恢复了冷淡,眼神示意一旁木架上那梁世安换下的衣饰。
大到冠帽鞋靴,小到带钩玉扣,甚至是亵裤上的一根系带,都被整整齐齐地分开陈列起来,看起来莫名像是一具被剖解完毕的“尸体”。
“他身上除了二少爷先前递过的门帖,再无半点带字的东西。他的侍从我也已教人暗中搜过,并无其他发现。”
许秋迟叉腰扫视一周,仍是不肯轻易罢休,又撸胳膊挽袖子地亲自翻找了一遍,确定那些杂七杂八的衣物饰品中当真没有他要找的东西,这才一屁股坐回那石桌旁。
“梁世安近来明面上以收粮为名在各州频繁走动,实则与都城的孝宁王府一直暗通款曲。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定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见的。此番我邀他前来,他便顺水推舟地过来了。准备了这一番,好不容易将他灌迷糊、撬出几个字来,不能就这么放过他,还得再寻机会。”
柳裁梧沉默片刻,冷冷开口道。
“梁世安不过只是司农,就算同孝宁王府走得再近,也只是众多马前卒中的一个。就连他父亲也不过是春官府的人,怎么看都是个派不上用场的角色。与其盯着他,二少爷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姜姑娘那边。”
许秋迟轻轻摇头,显然并不这般认为。
“逯府一案牵连众多,他是带逯四海入都城的人,虽是以巡查归来顺路的名义,但那些司隶校尉查到一半竟不了了之,我心中疑虑难消。这几日你派人盯紧他,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告诉我。”
柳裁梧点头应下,随即想起什么,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大少爷正在回城的路上,已派人各处寻您呢。这几日若是回府,只怕少不得要碰上了。”
“反正早晚是要碰上的。”许秋迟叹息一声,面上却无半点烦恼惧怕之意,“且先让他一个人在这城里城外多转转吧,就当认认路了。”
顿了顿,他还是开口问道。
“秦九叶人呢?”
柳裁梧没有立刻回答,拿起一旁那盘剥了一半的鸡头米。
新剥好的鸡头米因处理得太过干净,猛地一瞧还以为是一盘珍珠,盘子四周整洁得连一把竹刀或铜片都瞧不见。却见那绿衣女子伸出手在盘中随意拨弄一番,徒手连剥三颗。
“秦姑娘仍在璃心湖附近,看样子一时半刻都不会回果然居了。她有意提防着二少爷,没有告知她家老翁自己的行踪,不过她那药僮已将先前送去的山参灵芝尽数收下了。所谓吃人嘴短,果然居还是在二少爷手心里捏着的。”
许秋迟看着那一颗颗坚硬的鸡头米在女子手中瞬间“皮开肉绽”,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拿捏一个村野药堂,竟还要我献上三盒山参灵芝。柳管事觉得,到底是我太过不济,还是那郎中太难应付?”
柳裁梧停顿片刻,如实说道。
“是二少爷自作自受罢了。”
许秋迟笑了,紧了紧身上的绒布,手便向那盘鸡头米伸去。
“柳管事这双手除了打算珠分外利落外,剥起这鸡头米也是越发趁手了。不如……”
“偷米”的手啪地一声被打掉了,柳裁梧的声音冷酷响起。
“这是供给夫人的。二少爷若想吃,先向怀玉婶请示过后再来找我吧。”
柳裁梧说罢,端起那盘鸡头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裹着绒布的少爷靠着石桌缩了缩微凉的手脚,随后吹了吹那石桌棋盘上的灰尘,喃喃自语道。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的工夫,便又要到这一天了啊。”